《[唐]李世民今天揍儿子了吗》
于夫人为他送上汤药:“听到这些,心里不舒坦?”
于志宁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感叹道:“是我小看了太子。”
语气中没有褒贬,算是一种陈述,却带着难以自抑的苦涩。
“与其说你小看了太子,不如说你从未看清太子,更从未了解太子。”
于志宁顿住,缓缓转眸看向于夫人。于夫人接着说:“外面都在传,你是踩着太子为自己博美名,太子此举是在告诉你,你若真有此心,他有的是办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你自尝苦果。”
哗啦,于志宁将药碗砸在地上,胸中气怒不平:“我说了我没有。”
于夫人看着碎裂的瓷碗并无惧意,神色淡定:“你若没有,那太子的行为便算是一种提醒。提醒你如今没有,往后也不要再有;也是提醒你,已所不欲勿施于人,今时你不愿承受之苦他日也不要加诸他人。”
于志宁哑然,心情更为复杂。
“太子这场棋局下得当真漂亮,属实精妙啊。”
听着于夫人的赞叹,于志宁张着嘴,即便胸中闷气也无法反驳她的观点,精妙,确实精妙,怎能不精妙呢。只是……
“郎君,为人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但学生是太子,便还需加上一项。那就是智计谋算、帝王心术。太子能居幕后,随意拨弄几下就可推动事件发展到今日局面,说句运筹帷幄也不为过。
“太子不满七岁,已有此等手段,郎君身为老师,该感到欣慰自豪才是。郎君内心不舒坦,不过是觉得太子将这些手段用在你这个老师身上,难以接受罢了。
“但郎君需知太子是储君,你是臣子。太子长成,所学之道,所悟之术,终将用于天下、用于朝堂,而你亦是朝堂一员。因此这些手段总会有加诸己身之时。这点我以为你在教授太子之初便应该想到。”
于志宁蹙眉:“那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于夫人反问,“现今也不过是把时间门提前了些而已。何处不一样。郎君可是想说,太子断章取义,择句衔接,给你灌输罪名?
“郎君是否到此刻仍不觉得有错,所以你认为是太子因为几句进言故意设计,且出手狠辣,毫不留情?郎君,你当真觉得自己毫无过错,在看过那些花销单子之后,仍然如此认为吗?”
于志宁张着嘴,好半天挤出一句:“就算太子不曾铺张,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呢?但是其他犹在。其他指哪些?玩物丧志,还是只喜夸耀不听规劝?想到李渊说的那些话,他不太能
说出口却也无法完全认同。
“郎君当日在两仪殿想要撞柱时是怎么想的?”
于志宁一顿瞬间门明白了于夫人的意思立时反驳:“我从未想过要借此行逼迫之事。”
“是你确实没有。你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不想背负这样的恶名。在你看来你的名声胜过你的性命所以若能清洗你的冤屈让众人看到‘真相’你愿意用性命去换。
“因而你从未想过其他没有想过这么做会给太子给圣人带来怎样的后果;没有想过你一旦撞柱成功他们是否就会背上逼死良臣的污点。你全都没有想过因为你想到的只有自己唯有自己。
“你甚至没有想过家中妻儿没有想过这府内上上下下老老小小。”
这一句于夫人声色间门已经带上哭腔。于志宁转头对上她怨怒泛红的双眼一时间门不知所措:“我……我当时……”
当时怎样呢?于志宁无言以对。他当时确实满脑子都是他不能背上这样的罪名
他……他对不住夫人。
于志宁低下头无法言语。
于夫人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对于这点她不是不生气的但她明白此刻不是跟于志宁置气的时候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决。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当日你与陆德明孔颖达想在东宫长跪不起想得也只是用一切手段让太子接纳你们的劝谏全然没想过此事传出去会给太子带来怎样的声名。旁的暂且不论单凭这两件事说你们是私心过重有何不对?你们没有吗?”
于志宁颤抖着双唇瞪大眼睛浑身开始哆嗦他一直站在自身的角度去看问题却未想过夫人所说的这些。若按这么说若是如此他们……他们……
“世人皆有私心。私心没有错。但既然存了这么重的私心便不必再标榜清正标榜忠心标榜自己全是为了圣人为了太子。你们若当真一心为君大公无私甘愿付出一切便该是宁可自己污名满身也要为帝王为储君留一世清明。
“郎君你存着私心待人却要人觉得你诚心为他旁人察觉真相不愿如此揭露内里你又如同受害者般哭诉冤屈你觉得这样妥当吗?
“郎君常说人要自省你如此教太子也如此教儿子但你自己呢?在家中养病的这些天你可曾自省?郎君太子的老师并不只有你跟陆德明与孔颖达啊。”
听得最后一句于志宁才猛然想起是呢还有个李淳风。
“郎君心中郁结为太子出手对付自己感到寒心可有想过同为太子老师的李淳风?可曾思考过为何你与陆德明孔颖达落得这般地步李淳风却非但能够幸免还与太子亲厚有加?”
于志宁懵了他没想过从未想过。
于夫人轻叹一声将准备好的册子递过去:“这是我查到的一些有关李淳风与太子的相处。郎君平日与陆德明孔颖达相交甚深但同李淳风却关系一般。他教授太子的是算学与你们并无多少交集但同为太子老师总归对彼此是有些了解的。
“郎君该知道李淳风非是谄媚逢迎之辈他能得太子喜欢靠的绝不是讨好。从这些调查来的资料中也可看出他凭的是一颗真心。比起你们口口声声说一心为太子他所做的更像那个真正一心为太子的人。
“郎君你们教授太子是按自己的意愿去教把自己摆在主位。李淳风则刚好相反他是将太子放在主位。他虽明面上教的只有算学但他常与太子讲说奇闻趣事将人生道理藏在其中。若遇想法冲突之时
“他会去倾听太子的想法尝试着去了解去反思去接纳所以他能与太子亦师亦友深受太子喜爱。郎君李淳风也有劝谏太子之时譬如当初太子欲将腐竹豆皮之技教授于民吩咐下去后便不管了。
“你们都想让太子尝试着亲自掌管此事但你们是如何做的李淳风又是如何做的?你们只会告诉太子你该如何不该如何。李淳风是站在太子的角度以太子的需求来引导太子自己发现自愿去做。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地方李淳风都是如此。所以太子不是听不进劝谏也不是不能与老师和睦相处彼此亲近。郎君该学着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而非总是数落别人的不对自以为自己无错。”
于志宁一页页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越看越是惊讶越看越是迷茫。
从前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心为太子好的也是一心忠于圣人的。可于夫人的话让他恐惧若真如他自认为的将圣人与太子放在第一位他为何会在“长跪不起”与“殿前撞柱”之时只想到自己完全没有想过这样做会将圣人与太子置于何等境地?
于志宁恍然发现原来他没有自己设想的那么好。原来他所谓全是为了太子与李淳风所做对比是这般截然不同。
他低下头手中字里行间门处处可见他与李淳风的差距。
他真的错了吗?
于志宁心中升起巨大的疑问。
“这几日郎君虽未上朝但也时
有朝堂上的消息传来。近日之事太子能将你们逼到这个地步必有圣人默许。而这些□□堂上两种截然不同的劝谏之情也证实了这一点。
“圣人与太子的态度已经十分鲜明不是想阻断劝谏之路更非不许你们劝谏。是想让你们在劝谏之前先想清楚此事是否当真值得上疏进言。它是否当真会造成你们口中所说的后果。”
于志宁微微蹙眉:“圣人与太子是帝王与储君和常人不同。常人染上恶习性情走偏毁得不过自身害得仅是一家。若圣人与太子昏聩毁的是大唐基业害的是千万黎民。”
“郎君觉得当今圣人昏聩吗?太子昏聩吗?”
“我知道现今圣人贤明太子聪慧但正因为如此
于夫人深吸一口气打断他的话:“郎君任何事情发生转变都不会是突然出现。”
于志宁顿住。
于夫人接着道:“就好比一个九十斤的人不会一夜间门长到两百斤一个两百斤的人也不可能一夜间门瘦到九十斤。这中间门必定有一个过程过程之中种种表现都有迹可循。
“郎君要做的不是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就拿大刀将其斩断若是这般太子便什么事都不必做了。毕竟玩物可能丧志喝水可能呛咳吃饭可能噎喉走路也能摔伤不是吗?
“郎君莫觉得我举例极端世间门之事皆有两面任何东西若是沉迷过度都会导致坏的结果。抛开这些例子不提郎君仔细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个理。”
于志宁不说话了他没办法否定这个“理”。因为这个“理”确实存在。
于夫人指着地上药碗碎裂后散落的药汁残渣:“郎中大夫看病抓药都有讲究。一个方子其中每味药的剂量都不能多亦不能少。恰巧合适能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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