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你可以抱着我走吗？”小姑娘低声问道，她垂着头，盯着脚下的鞋子看。

在林家村住的那几天，她亲眼见识过林茉莉如今的力气有多大，收拾这些小孩绰绰有余。但在出门前，林山曾多次叮嘱——到了樊竹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耽误赵录事办公差，不要惹到樊竹村的村民，拜不成木匠师傅不要紧，只要平安回来，等之后有机会，他在别的村子里找一找有没有收女徒弟的木匠师傅……

林茉莉蹲下身子把张清梦抱起，凑到她耳边，“想不想教训他们？”

张清梦咬住下唇，面露犹豫。

几秒后，她缓缓摇头，“咱们还是先去交租金，拿钥匙吧。”

不是她不想，而是不能。

林爷爷说的话，她懂。

猛虎不敌群狼。

在张清梦眼中，这群小男孩跟狼压根扯不上关系，最多算一群小狗。但谁知道这些小狗的父母聚在一起是什么样，就算表姐的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对付得了一大群成年男人。

张清梦不禁想到先前林庙村发生的事。当时，外村人到临庙村闹事，结果村民抄起棍子一拥而上，混乱中不知道谁把那外村人的脑袋打破了，血流了一地。那外村人吓得屁滚尿流，连药钱都没敢回来要。

林茉莉观察了一下这群小男孩身处的位置，属于比较偏僻的一角，四下里稀稀拉拉没几户人家。小男孩们聚在一棵大树下，不知玩着什么游戏，一些孩子身上脸上都是土。附近还有几棵大树错落林立，树梢上挂着铃铛，风吹过，叮叮当当地响着。

林茉莉的视线从那几户人家的屋门上一一扫过，有的院门上挂着锁，有的院子里正冒起炊烟。她在心中暗自盘算，若是把这群小男孩揍一顿，他们的呼喊声多久能把附近的人招过来。

“走吧。”张清梦小声催促着。她看到表姐面色冷峻，目光中隐隐透出一股寒意，心里有些害怕，她谨记林爷爷的叮嘱，不想惹事。

张清梦猜不到林茉莉在想什么，但觉得肯定和温柔沾不上边。

林茉莉听到小姑娘催促，见她似乎真没有报仇的念头，没再多说什么，心中却暗自揣测，张清梦是不是因为身旁有赵启明跟着，所以有所顾虑？

——赵启明毕竟是县城官衙里的人，虽然官不大，但好歹也有官职在身。若当着他的面教训一群小孩，被他误会蔑视官府威严，再闹到官衙去，那可就麻烦了，不止得花银子赎人，还得给这些小孩赔买药钱。

七岁的张清梦哪里知道，十七岁的林茉莉把她想得太过聪明，太过复杂。七岁的小姑娘虽然知晓一些人情世故，但还考虑不到赵启明这一层，她能想到的仅仅是林茉莉一人肯定打不过这群小孩的父母，等什么时候把这群小孩骗出村，再教训他们。

一旁的林茉莉同样暗暗想着，等明日就她和张清梦两个人时，再来教训这群小兔崽子。

两人的思绪殊途同归，反正是一定要教训这群小孩。

林茉莉抱着张清梦准备离开，这时，那群小男孩中个头最高的忽然开口，他冲着张清梦大喊：“怎么着？你还把你爹娘带来撑腰了？”语气中满是挑衅，丝毫不惧怕林茉莉和赵启明是大人。

“你该不会以为你爹娘来了，樊木匠就会收你当徒弟吧！”

“嘁！真当你爹你娘有多大的脸面啊！”

有人先开口嘲讽，其他的小男孩马上跟着一块附和，你一言我一语，拔高声调，阴阳怪气。

站在最边缘处的一个小男孩，怯生生地开口：“大哥，上次张清梦他爹好像不长这样。”

他声音不大，却让吵闹的场面安静了一瞬。

“这次的，好像是比上次的要年轻，是不是张清梦他哥哥啊？”

小男孩们的目光都转到了赵启明身上，他们围在一块嘀嘀咕咕半天，最后得出结论，张清梦带着她姐姐姐夫或者是哥哥嫂子来撑腰了。

林茉莉懒得跟他们废话，也不想再听他们叽叽喳喳，跟一群没长大的雀儿一样。她走到赵启明身边把怀里的小姑娘放下，托男人帮忙照看一会儿，然后大步走向那群小男孩。

小男孩们看赵启明的目光瞬间带了几分蔑视，在他们看来，怎么也得是那个高个子的男人过来跟他们说话，没想到竟派了个女人过来。

躲在女人身后的男人，孬种！

个头最高的小男孩见林茉莉冲他们走过来，满脸无畏，大大咧咧地往前迈了几步，毫不客气地询问其身份：“你到底是张清梦她姐姐，还是张清梦她嫂子？”

原来，方才他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就是在议论张清梦领着的人到底是她姐姐姐夫，还是她哥哥嫂子。甚至有小男孩为这事压下赌注——一颗糖，一颗鸡蛋。

“来，你过来，我告诉你我是她姐姐，还是她嫂子。”林茉莉停下脚步，冲着说话的小男孩勾勾手指。

小男孩拧紧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小伙伴们，强装镇定，壮着胆走向女人。在他眼里，面前女人的胳膊还没有他家吃饭的桌子腿粗，对他根本造不成什么伤害。

小男孩一步一步走到林茉莉身边，尽管心中不断给自己打气壮胆，还是紧张得同手同脚起来。林茉莉看在眼里，憋着笑意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小男孩齐平，好让他放松警惕。

女人故意放柔声音，温和地开口问：“你怕不怕高？”

满心警惕的小男孩想过对方骂自己，想过对方对自己动手给张清梦报仇，也想过对方问他怎样才能让村里的木匠收女徒弟，想过对方跟自己说好话，没想到对方来这么一句‘怕不怕高’。

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怎么，难不成他怕高，这女人还能把他扔到天上去？

小男孩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等他再低头看林茉莉时，都不需要壮胆了，心里的惧意慢慢消散，被轻蔑取而代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会怕高！”

林茉莉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如果不怕高，直接回答一句‘不怕’就行了，何必冠冕堂皇地在前面加一句‘男子汉大丈夫’，说白了还是怕高呗。

怕高就好，要的就是他怕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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