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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为境》

44. 影卫

雪压枯枝,素遮青瓦。

天色将晚,街道两旁亮起灯笼。

宴京楼前,幌子被雪打得毫无生气,肆意垂着,飞扬的雪中颇显孤寂。

跑堂的提着五层食盒,两步迈下台阶,缩着脖子一路小跑。

景龙大街的一处宅子前,他边跺脚取暖,边扣响锈迹斑斑的铺首衔环。

哑奴开门探出头来。

“姑娘,您家订的菜。”跑堂的冻得脸僵,依然堆着笑说,“您拿好。”

哑奴笑着接过食盒,给了赏钱。

哑奴疾步走到屋内,布好菜,拨动炭盆,让火烧得旺些,便拉开门退出去。

“宴京楼近来换了厨子,做的菜酸甜适度,应当合你口味。”

长筷夹起盘子一块码的整齐有序的蜜汁梅肉放入华凌祁盘中。

“多谢。”礼尚往来,华凌祁为他斟满酒盏,慢条斯理地说,“我许久不曾前往北地,此处没有你要的劲酒。这酒也不错,叫十里笑,名字起的柔却是烈酒,比封侯浇更细腻。不知小裴大人是否吃过。”

裴旻易凝眸盯着酒出神。

怎得没吃过。

那人最爱封侯浇,四处疯,却不曾踏足北地。

每当封侯浇喝完,那人便长叹短吁,用十里笑替代。

“二姑娘,春风满面,宫里遇到喜事了?”裴旻易说。

他吃酒时,文客儒雅,细长的手指捏着酒盏,小口浅酌,全然看不出是诏狱养出的人。

“喜事?那也是小裴大人的,还未恭喜你擢升。”华凌祁说,“如今该称呼一声,延尉大人。”

华凌祁右手握筷,左手虚掩着唇,温婉娴静。

裴旻易不接话,反问道:“朝堂颁布的新政,二姑娘可听闻了。”

华凌祁抬眸看他。

若进宫之前,裴旻易说这话,她还不明白,可太皇太后要她换身新衣裳,她便知道他指何事。

二十岁还未嫁人的姑娘加收算赋,卖身的奴仆由家主出钱,贫困家的女子若不为奴,便只能选择嫁人生子。

“魏其王近日频频入宫。”裴旻易说,“为世子婚事。”

华凌祁不明所以,说:“求娶谁家姑娘,竟让魏其王劳师动众出府。”

裴旻易将挑好鱼刺的肉放到她面前,说:“你。”

华凌祁笑了:“我是罪臣亲眷,叛贼余孽,世子失心疯还是不要命了?”

“你此次去西南查到什么?”裴旻易突然问道。

华凌祁捏紧木筷,面上带笑:“我困于一隅,哪有本事查,更无可能翻案,我戴罪之身怕是一辈子都洗脱不掉。”

“是啊。”裴旻易说,“原本门当户对,不过,魏其王不计较,允你做世子侧妃。”

华凌祁不笑了,说:“小裴大人今日来,就为此事?”

“你若不愿......”裴旻易说。

华凌祁端起碟子,说:“我为鱼肉,任其宰割。不愿又如何?”

“你以前叫我一声旻哥,我自认你的兄长。”裴旻易说。

他那句“入得这道宫墙,此后,便再没有旻哥了”还依旧在耳边,这时又让她认作兄长?

“看出来了,这是场鸿门宴。”华凌祁低笑,“六年前,也是这样的冬,我的旻哥一身锦衣官服踏入郡邸狱,做说客,让满身罪孽的华凌祁俯首认罪。那时,阿祁心里无怨,裴旻易跟华凊顾没什么区别,可陛下释了我的罪,说世上再无旻哥的也是你。小裴大人,您今日坐在这里究竟为何?”

桌上的烛灯晃动,裴旻易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轻声说:“秋日叠翠流金,今年的枫叶很美,那日有风,我给她送去了,她很欢喜。”

“老师出身寒微,任太傅,做帝师,众人奇怪,他为何只接了我的拜帖。”裴旻易说,“后来,我从父亲那里得知,老师娶的便是本家姑婆。我没见过师娘,但老师说她这辈子并不开心。人困一世,许多事虽做不得主,却也不必逼迫自己,你若不愿,还有旻哥给你想法子。”

华凌祁仰头喝完杯中酒,十里笑辛辣入喉,险些呛出眼泪来。

“旻哥,我长大了,我们却在这浑浊的世间,立场不同。”她说,“无关对错。”

她放下酒盏,眸中似是藏着望不到底的深渊。

裴旻易走时,温茛知跛脚提灯为他带路,他在门口停留片刻,侧眸看着温茛知。

飞雪初停,华凌祁抱紧手炉,站在梅树下,目送裴旻易:“还有一事劳烦小裴大人告知,在郡邸狱时照顾我的那两位婆婆家住哪里?她们说过我劫后余生,必定大富大贵的。若真如你所言,我做了世子侧妃,要好好谢谢人家的吉言良语。”

裴旻易蓦然回首,凝视弥久。

******

可巧,彭婆子家也在景龙街。

因为巷口种着五棵柳树,因此取名五柳巷。

彭婆子的家被大树遮住,倒不至于难找。

门口立着一块字迹模糊的破旧木板,依稀辨别出“彭氏祖传”几个字。

若骆煜安在,不必站直就能越过坍塌的青灰矮墙看到院中。

彭婆子手脚麻利,刚诊治完一位雪天路滑摔断腿的人,正要起身净手,看到华凌祁和哑奴站在门口。

她挥手驱赶,沙哑说道:“此处不是有钱家的姑娘该来的地方。”

“念婆婆多年前保住了我的手臂,特来道谢。”华凌祁也不急,手中把玩着封口的铃铛,边走边查看院落,说,“婆婆这地方选得好。”

她漫不经心靠近彭婆子,纯善无害,笑道:“与镇北王府背道而驰。”

彭婆子膀大腰圆的身躯竟在这无声的笑中恍惚轻颤。

“姑娘可不敢乱说。”彭婆子谨小慎微,躬身道,“老身可担不起这等罪名。”

“婆婆不必惊慌。”华凌祁说,“你医术高明,年轻时可曾做过稳婆?”

彭婆子似是受惊,缩着身体不敢答话。

“其实,我最是敬佩第一个抱新生孩子的人,娘亲生我那日,听闻天生异象,万鬼嚎哭。”华凌祁盯着彭婆子,不错过她任何表情,说,“您说,当时的稳婆该多害怕?”

“确,确实害怕。不过......”彭婆子嗫嚅道,“我不懂姑娘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易招邪祟,娘亲怕我活不成,便想出个法子,找人替我挡灾,人一多,便形成了......”华凌祁将铃铛举高,说,“影卫府。”

彭婆子捏着袖角,结巴道:“老,老身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姑,姑娘要索命,找错人了吧!”

“是么?”华凌祁收回铃铛说,看向彭婆子说,“影卫除非认主,不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不知这皮囊下藏着位什么样的美人?”

彭婆子脸色一黯,从身后抽出刮骨刀,挥动膀臂,朝着华凌祁的脖颈划去。

华凌祁后仰,同时袖中甩出短刀格挡。

哑奴见势,抬脚踹到彭婆子胸口。

彭婆子避之不及,摔进雪堆里,她啐出喉间血,阴狠地盯着华凌祁。

华凌祁玩赏手中短刀,带笑的脸上寒光闪过,在这凛冬里愈发绝艳动人。

彭婆子咬紧牙,扬起手边的雪,趁华凌祁不备,脚下发力,再次举刀迎面攻击。

华凌祁侧身躲闪,左掌侧击其腕部,彭婆子站立不稳,她右掌击打其下颚,彭婆子踉跄后倒。

华凌祁飞身单膝压到彭婆子心口,刀抵着她侧颈,柔声安抚道:“告诉影卫府主,明日卯时跪到我门前。”

彭婆子扭动挣扎,恼羞成怒:“黄口小儿德不配位,还想操控影卫府……”

话未说完,彭婆子便捂着耳朵凄厉嘶喊。

华凌祁站起身,拿着帕子拭刀,垂眸说:“耳朵既然不是用来听话,割掉也无妨。明日卯时,我要见到府主,若这话,婆婆带不到,那另一只耳朵我也要讨回来了。”

她瞥了一眼痛不可言蜷在雪里的人,转身离去。

雪地里唯有飘落一方带血的帕子。

艳阳高照,碧空如洗。

景龙街的宅子门口停留着一辆车舆,华凌祁回来时,身上血气未消,心道不好。

展湦坐在正堂,屋门大敞,抬眼就能看到大门口,他手中的茶盏轻碰,专注喝茶,听到动静,细柔地声音:“茶都换了两盏,姑娘叫咱家好等。”

华凌祁疾走到屋内,行礼道:“有劳公公跑一趟。这茶是太皇太后赏的香竹箐,我粗人一个不懂茶,公公带些回去,也不浪费了好东西。”

展湦颇为受用,搁下茶盏,站起身,仔细整理衣袍扬声说:“皇上口谕!”

屋内人皆下跪听旨。

“命华凌祁即刻进宫。”展湦说,“姑娘,请吧。”

日光照雪,晃得人眼疼。

萧岂桓的圣旨来得猝不及防,华凌祁匆匆换了身干净衣衫便随着展湦走了。

太极殿。

华凌祁着素袜跪在六年前的位置,眼前的方池中犹如散落的星河,她晃神须臾,俯首贴地高呼:“臣女华凌祁叩见皇上。”

“起来吧。”萧岂桓开口道,“走近说话。”

华凌祁又规规矩矩地走到那高位之下,她乖顺地站在杂乱的酒壶间,垂眸不动。

“太皇太后真是宠爱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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