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若春和景明》
子时的京都,万籁俱寂,街道上空无一人,处处透露着冷寂。
此时早已过宵禁,沈和牵着马碾过积雪时,四方馆后门的两盏灯笼晃得格外刺眼。后门侍卫廖甲一身灰褐厚袄立在阴影里,沉默如石像,他小跑上前两步伸手接过缰绳的力道却稳得惊人:“沈大人,马厩新换了草料,气味冲,您绕西廊走。”
“绕什么绕!”廖乙从门房窜出来,冻红的鼻头蹭着羊皮袄子,嗓门震得檐上积雪簌簌直落,“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您不知道这三个活祖宗——”
沈和眼皮一跳,伸手欲捂他嘴却迟了半步。
“那三个活祖宗简直是想把四方馆给拆了啊!”
“廖乙,你休要胡说!”南白的怒吼声在回廊尽头炸开,却不见其人。
沈和站在回廊拐角,发梢的雪粒子融成水珠滑进衣领。她本打算趁夜潜回暗室,眼下却活像被逮住偷糖的稚童。
“沈大人总算是回来了。”
初砚明蹲在四方馆的桂花树上,指尖捏着片枯叶,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和穿过月洞门。
“沈大人——”
他突然翻身跃下,青竹色的袍角扫过她鬓边,发间银铃铛清脆一响,“潼关的雪可冻坏您的手了?我新得了盒玉容膏,连鸢苓姑娘也说这是珍品呢。”
沈和脚步未停,袖中令牌却攥紧三分。那铃铛她见着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若缺银子,不妨直说。”她瞥了眼他故意蹭脏的袖口,“装可怜这套,留着哄碧春楼的姑娘去吧。”
墨洗的剑鞘忽地横在两人之间:“主子该去休息了。”
初砚明却一把握住沈和手腕,指尖凉得惊人:“大人摸摸,我在雪地里等了两个时辰,手都快冻僵了……”
沈和呼吸一滞,面带犹疑:“你怎的知晓我今日回来?”
初砚明却是眼中含泪,一双狐狸眼睛尽显风情:“小人怎知晓大人今日回来?不过是挂念了便在这里枯等罢了……”
一时场面竟有些滚烫起来,就连手里捧着的手炉也烫得拿不住。
电光火石之间,她终于想起——
那铃铛是四年前那日她系在脚腕上的,如今竟被他系在发间。
沈和猛地推开他,偏头看向墨洗:
“胡言乱语!墨洗,我们走。”她嗓音冷得像淬了冰。
初砚明的银铃铛声追着她踉跄的背影:“大人慢些走,当心雪滑——”
话音未落,沈和已疾步穿过月洞门,指尖死死扣住廊柱。
墨洗的剑柄忽地抵住她后腰:“主子,呼吸。”
沈和这才惊觉自己屏息太久,喉间漫上腥甜。
形势如此,她竟还有心思儿女情长。
“备马,去菩提寺。”
菩提寺的铜铃在子夜风中轻响,沈和裹着墨洗的玄色斗篷,踏过青苔白雪斑驳的密道石阶。推开佛龛后的暗门时“吱呀”一声,一室檀香扑面而来,混着极淡的沉水香。
柳闻莺跪在蒲团上抄经,素白僧衣下摆沾着墨渍,腕间金钏却闪着暗光:“沈大人漏夜来访,是替太子殿下送新抄的《往生咒》,还是……”她忽地抬眸,眼底清明如雪,“来送我上往生路?”
沈和摘下兜帽,耳垂上伪造的擦伤在烛火下泛红:“姑娘说笑了,太子殿下怜您体弱,特命下官送些补药。”她递上漆盒,盒中千年人参上竟还洒了金粉,在烛火晃动下格外夺目。
柳闻莺神色淡淡指尖抚过金粉,忽地抬眸轻笑:“大人面上这淤青画得潦草了些,太子若真要送东西过来,该用国库里独有的容音旧。”她撩起袖口,腕间新旧刀痕交错如网,上面涂了一层浅色药膏,“您瞧,这才是殿下疼人的法子。”
沈和瞳孔微缩,“你竟然自戕?”
柳闻莺突然掀翻经案,佛珠噼啪滚落。她赤脚踩在《金刚经》上,一双白嫩玉足赤着,指甲染着寇丹,如同雪中的朵朵红梅。
“我原以为自己要一生困在这里了,但你来了。”柳闻莺忽的抓住沈和的手。“太子他太自负,让你知道我在这……”她眼中含了泪,“可你知道我是谁,我亦知晓你是谁。”
沈和反手扣住她命门,柳闻莺纤细的脖颈在她掌心跳动,脸色涨红:“姑娘放手……太子不知。”
手一松开,柳闻莺便跌坐在案桌之上,哆嗦着手指整理松散的衣领,“姑娘手劲真大。”
沈和抬手将她扶起来,“你是如何知道的?”
柳闻莺微微一拜,笑道:“姑娘别急,先尝尝我烹的茶。”
她转身在一旁小塌上坐下,开始烹茶,不出片刻,茶香便从她指尖溢出,乃至整个屋子都溢满了。
柳闻莺将茶盏轻轻推向沈和,青瓷杯底与石桌相撞的脆响中,三粒未化的冰糖沉在碧色茶汤里。
沈和未置一词,端起茶盏便往嘴边送,茶杯刚碰到嘴唇,又突然顿住。
“大人觉得茶里加三颗糖,是不是更香?”
沈和捏着杯盏的手纹丝未动,喉结处的伪装却渗出细汗:“姑娘说笑了,下官不嗜甜。更何况,这碧螺春本就是好茶,再加旁的,总是坏了味道。”
“是吗?”柳闻莺只是浅笑,“听闻南疆之外名叫大秦,百姓各个富庶,就连茶的苦都吃不得,要在杯子里加上三颗冰糖呢!”
“太子曾与我说过,”柳闻莺放下手里茶盏,“他说:这个沈和啊,不喜喝茶,时常偷偷往茶盏里扔糖……”
沈和不接话,却放下茶盏静静地凝视着她。
“听闻多年前,户部尚书还姓百里的时候,娶了一位大秦富商的女儿。算算年岁,姑娘与百里瑞的长女年岁一般无二。不过,这也是我暗自猜测的。若有出入,姑娘勿怪。”
沈和突然轻笑,“姑娘这般聪慧,怎会不知怀璧其罪的道理?”
柳闻莺忽的正色,站起身来,对着沈和跪下正正经经地叩首道:“姑娘身怀大恨,我愿做姑娘的谋士、姑娘手里的刀,助姑娘报百里氏的血海深仇!”
沈和怔愣在片刻,略一思量,只是动手将她扶起来,“为何?柳相早已将你记作早夭,姑娘的命从来不在族谱上,而在自己手里。”
窗外忽有乌鸦惊飞,墨洗的剑鞘在暗处轻叩三声。
柳闻莺猛地攥住沈和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早与柳氏一刀两断,我愿助姑娘,不过是想要自由。十年前,太子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我囚禁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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