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憩后，裴江遥搀着裴老夫人又叩响了玉兰舍的门。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只是在开门看到许欢言时，他却像似哑口的葫芦般，瞬间噤声。

许欢言狐疑地撇他两眼，有些疑惑，但碍着裴老夫人在，便也没问出口。

这一下午，他都格外安静，只规规矩矩地坐着，偶尔许欢言转头，不期然对上，不过片刻他又迅速转开。独留许欢言一人，拧眉不解。

一旁的裴老夫人瞧着，只抿笑不语。

一下午，便在沉默中过去。

玉佩雕制起来并不难，不过三日，已然完工。

这日裴老夫人好似十分开心，拿着手里的玉佩看了又看，眉间是掩不住的欣喜。

日暮已沉，思及裴老夫人年长，不易太过操劳，许欢言开口劝道：“如今只剩打磨抛光便可，明日午前定能完工。今儿也不早了，裴老夫人不妨先回去歇着，莫累着儿。”

裴老夫人却摆摆手，道：“不必，既用不了多少时辰，今日便一鼓作气罢。”

“这......”许欢言犹豫地看向裴江遥，示意他说句话。

可不知他这几日怎的，她方转过头，只瞧见少年乌黑的后脑勺。

？？

这时候发什么神经？

许欢言无奈，猛咳两声继续暗示。

听到她咳嗽，裴江遥好似也懂了几分。缓缓转过头来，正对上她暗示的眼神，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似还瞧出几分恼意。

自知方才是己错，裴江遥不自在地清清嗓，这才开口：“祖母，今日不妨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也不迟。”

话音方落，便得裴老夫人劈头盖脸一顿斥：“怎的不迟？许小师傅明日晚间便要回品珍楼，明日还要给许小师傅办践行宴，总得予人时间妆扮一二，时间紧得很。”

末了又道：“你别跟着添乱，若你嫌无趣疲累便自己回去休息，莫再劝我。”

见劝不动，裴江遥别过脸轻哼：“谁说我嫌无趣了，祖母不让我劝，你也莫撵我。”

说完就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茶盏，狠狠灌下。

他这模样，逗得裴老夫人直乐，“好好好，我不撵你。只这是许小师傅的房间，你一男子深夜待着不走算怎么个事？”

“她才不会撵我呢。”裴江遥扬声应着，话落又道：“况且我是陪祖母来的，又不是独身一人，谁能嚼得半点舌根。”

“惯会找借口。”裴老夫人抿笑轻斥，后不再理他，只自己拿着砂纸打磨。

许欢言在一旁瞧着，只低头笑笑没有说话。

初入裴府时，她还以为裴老夫人会是个严苛性子。不曾想，竟是这般随和灵巧，虽上了年纪，竟也惯使性子拌嘴，当真是老小老小。

心中想着，盈盈弯眼更是藏不住。

她不曾察觉，一旁的裴江遥也如她一般弯了眼。

许是察觉到什么，手中动作稍顿，扭头望去，不期然对上少年直愣愣的眼神。

瞳孔不受控地猛缩，脑中思绪都滞了一瞬。待反应过来时，忙背过头，手却不自觉捋了耳鬓碎发。

寒凉指尖无意触到耳畔，只觉烫的惊人。

不知为何，她竟忍不住抬眼觑了下裴老夫人，莫名心虚。

当真奇怪。

见她神色无异，这才长舒一口，放下心来。

室内静寂，三人谁都不曾注意，室外竟下起了雪。

再抬头时，已交三鼓。

三更了。

裴老夫人借着烛光，瞧着手中莹白油润的并蒂莲双面环佩，苍老的脸上泛着笑，本已有些浑浊的眸子也绽出光彩，亮得惊人。

“老夫人雕的真好。”许欢言也凑过来赞道。

一旁撑着打盹的裴江遥听到声响悠悠转醒，见状忙围过来，嘴里直嚷：“我的呢我的呢。”

本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可此刻，许欢言却只觉脸上莫名发臊。

尤其对上裴老夫人探究的目光，面上更是止不住地热。

暗自肘他一下，急忙打哈哈岔开话头：“说什么胡话呢，可是梦还没醒？”

闻言裴江遥虽也应着变了话头，可言语间却带着掩不住的落寞。

一旁裴老夫人默默瞧着，也没再追问，只胡乱寻了个由头回去。

见状，许欢言忙推了推垂头丧气的裴江遥，衣袖掩着将玉佩塞到他手里，忙催促道：“快跟上啊，夜里路滑，老人家又腿脚不便，你当真放心？”

手中涌进一股凉意，裴江遥垂眸愣愣瞧着，只呆呆“哦”了一声后又急忙追出去眉飞色舞地嚷着：“祖母，等等我！”

少年马尾高扬，在空中划过雀跃的弧度，许欢言瞧着，忍不住笑开，忙跟上去：“裴老夫人，我送送您。夜里路滑，看仔细了再落步子。”

“诶，许小师傅回吧，你身子弱，莫让寒气侵身染了风寒。”

“你这臭小子，等你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裴老夫人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帘子传来，有些闷。

紧随其后的却是一声惊异：“竟下雪了！”

许欢言快走两步赶出去，只瞧见素裹大地，放眼望去，一片银装。

苍茫之中，裴老太爷撑着伞，将裴老夫人完全笼罩其中，而他另侧肩头，沾满飘雪，他却浑然未觉。

此刻，裴老夫人正笑骂裴江遥“臭小子”。

裴江遥只撇撇嘴，却没做解释。

许欢言呆愣片刻，便忙着行礼。

裴老太爷摆摆手，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想来是心情极好。

他偏头，看向身侧的裴老夫人，温声道：“深更露重，我们快回去吧。”说着便从身后侍从手里接过手炉和大氅，忙给她披上。

裴老夫人接过手炉，由他伺候，笑意盈盈：“你不说还不觉得，这么一说，当真是有些冷。”

“冷还不知早点回去。”裴老太爷道，话落又对着裴江遥虎了脸：“你在一旁也不劝劝！”

“冤枉啊。”裴江遥忙不迭地凑到两人中间，急声讨饶：“祖父，你又不是不知道祖母的性子，我哪儿劝得动。”

裴老太爷不语，只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将他挤了出去。

一旁的裴老夫人心虚低咳，只裹紧大氅道：“快回去吧，外面真冷。”

“好。”裴老太爷应着，两人并肩离开。

月色浮动间，腰间那枚并蒂莲双面环佩亮得惊人。

许欢言眼尖瞧见，好似懂了方才为何他会心情极好。

想到这儿，忍不住捂嘴低低笑开。

裴江遥见状忙追问她在笑什么。

许欢言止了笑点他：“你没瞧见裴老太爷腰间那枚玉佩？”

“有吗？”裴江遥愣愣蹙眉，踮脚往前张望，可惜人已走远。

“呆子。”许欢言笑骂着，转身进屋。

裴江遥忙跟进去，围在她身旁叽叽喳喳：“我虽不知，但你与我说了，现下便是知晓。只一枚玉佩，有甚好笑？”

许欢言叹气，不太想再纠结这个，忙岔开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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