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猝然回头。

看见他温和含笑的眉眼。

路今野手上拿了一个东西递给她：“吃吗？”

奶香，咸味，一股浓郁又复杂的味道在空气中交织。

顾盼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白色的一团，看起来像馒头。

“这是什么？”

“酸奶疙瘩。”他答，又将手往前面递了递：“吃吗？”

顾盼顺手将行李箱推给他，一只手接过来：“吃。”

鼾咸——

顾盼是这样形容它的味道的。

咬了两口，她默不作声地放轻了脚步，走到路今野的后面，将剩下的酸奶疙瘩揣进兜里。

“吃完了？”路今野瞧她半晌，问道：“味道怎么样？”

“还可以。”顾盼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答。

长路终于走到尽头。

看起来是荒野的地方，三步一个房子，五步一棵树。

这里的人的肤色都是泥土的颜色，黄澄澄的。

顾盼看了看路今野，他明明和这里格格不入。

想到这，她没由来地笑了一下。

她将手机上的定位点出来，给路今野看，直接问：“你知道这怎么去吗？”

路今野垂眸睨了一眼，抬手指了一个方向：“直走，右转。”

顾盼点了点头，将手机收起来。

就是这里了，他们好像要在这里告别。

“你呢？”

“嗯？”路今野有一瞬间不知道她在问什么。

“你住哪？”这是一个对于路今野来说，有些暧昧的问题。

一个漂亮打的女人，问一个好看的男人。

住在哪。

路今野说：“挺远的。”

顾盼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

“这里不是乌镇吗？”

“你不是就是这的人吗？”

“有多远？”

很多问题砸过来，路今野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思索了一瞬，他没什么表情的说：“乌镇也很大，你可以理解为这里是镇上，我在边缘。”

“边缘是哪？”她直直的盯着他看，黑漆漆的眼眸里像是能长出刺一样的扎人。

路今野抿了一下唇。

他清楚她想要的答案，但是直觉告诉他不会有什么结果。

缓缓闭上眼睛，他缓了口气。

路今野似乎终于说服了自己。

“那边。”他指了一个方向：“走到头。”

顾盼终于满意了，明媚地一笑。

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歪着头调笑：“那我们改天见，路今野。”

那是截然相反的两条道路。

顾盼没有回头看他，因为她知道她们这次一定还会再相见。

乌镇的路是很老的乡间泥巴路。

她的行李箱在地上被细小的石子磕磕绊绊，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顾盼用了些力气将行李箱往上提了一点。

继续往前走。

终于到了。

顾盼气喘吁吁地在民宿的门口站定。

她拿出手机点开高兴发给她的那串电话号码。

响了好几声才有人接起。

“哪位啊？”浓厚的口音，顾盼只能依稀听出她在说什么。

她回答：“你好，我是之前定了房子的，姓顾。”

对面突然没有声音了。

顾盼以为电话被挂断了。

将手机拿下来看了一眼，“正在通话中”

顾盼又继续把手机放到耳边说道：“你好，我现在在门口，方便来开个门吗？”

那边的打电话骤然挂断了。

很没有礼貌的民宿老板。

顾盼是这样评价的。

这是一个很有特色的小院子，外面被栅栏围了一圈。

木桩子嵌进了沙子里。

厚重又深沉。

这是顾盼对这里的第一印象。

栅栏被推开了。

给她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

她的头发用一片白色的布给裹了起来。

仔细一看也不是纯正的白色。

可能是洗了太多次，有点泛着灰。

妇女很警惕地看着她，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在行李箱上。

她一直不说话，眼睛沉沉，仿佛在等待顾盼开口。

“我可以进去了吗？”顾盼问。

妇人又盯着她看了半晌才说：“看看你的付款记录。”

顾盼难得这样有耐心的将手机摸出来。

点开和高兴的聊天对话框，最后结尾是后来高兴才发过来的一张和老板确定订单以及付了两千定金的聊天记录截图。

她点开递给妇女看了看。

妇女的手依旧放在栅栏上，将入口的地方用自己有些肥硕的身体挡住。

像一个石墩。

顾盼的眼神变得有些凌厉，阳光直白地照在她的脸上，映照出她黑得发亮的瞳孔，单刀直入，带着倒春寒的冷冽。

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像一条藤蔓，慢慢从脚底往上攀，勒住对方的咽喉。

妇女心虚的撇开眼睛。

顾盼拎起行李箱就往里走。

妇女被她的气势唬住了，下意识的让开了一个身位。

看见顾盼走进去的背影，她又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赶忙追上去，试图拦住顾盼。

顾盼站在院子里。

问道：“我订的房间在哪？”

妇女本来试图去扯她的手瞬间搅和在一起。

她眼睛在打转，透着一股怯懦，但又不得不开口。

“没了。”她说的声音很小，没有一点底气。

顾盼笑了一下，淡然讥讽出声：“什么叫没了？”

妇女泥土般的肤色泛着红：“你昨天没来，我们给别人了。”

她又笑了一下，阴恻恻的。

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摸出烟盒，摇晃了两下。

里面只有两根了。

更烦了。

她抽出一根点燃，静静地立在那。

靡靡地抽了两口，她终于冷然开口：“给了定金，那就是我的房间，我昨天没来，但是昨天的房费照旧算。”

妇女不说话了。

放在身前的手继续拧着。

顾盼吐出一口烟，斜眼看过去。

“懂吗？”

她的音色带着天然的上位者气息，压迫感十足。

妇女小心抬眼往院子里看了一眼。

顾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房间里走出来一个男人，看上去和妇女的年纪差不多。

她估摸着他们看起来有点像夫妻。

果然，男的一把将妇女扯过去护在什么。

他浑不在意的给顾盼摆摆手，“没房间了，没房间了。”

没有理由，没有解释，也没有不好意思。

甚至没说赔偿她的定金。

就是像打发路人一样，在打发她。

顾盼的烟还剩三分之一，她夹在手中。

迟迟没有抽下一口。

直到风轻轻得吹过，她闻到了一股极其清淡的味道，才回过神来。

面无表情地盯着男老板，“我提前订了房间。”

男老板底气十足。

张牙舞爪的手在空中挥了两下，顾盼只听着他继续凶横地重复：“没有房间了。”

毫不讲道理。

烟火落在了风中，吹散。

落进了泥土里。

一股更浓厚的气息席卷而来。

顾盼看过去。

熟人，是那对小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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