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二日，晴空万里。

邓珠在小区楼下遛弯，昏睡两日，终于把“熟悉小区环境”这件事提上日程。

大片大片的白玉兰下，邓珠背着手，尽情沐浴着阳光，她大口大口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兜兜转转一圈，在下一个拐角遇见晨跑的少年。

昨晚的饭菜他有吃吗？

合他胃口吗？

今天早上他吃早餐了吗？

脑中一连冒出三个问题，思及此，邓珠盯着少年的背影，鬼迷心窍跟了上去。

林琉灰比邓珠高了一个头，温和的阳光斜斜打下来，于旁边的马路上打下两道灰黑的影子，邓珠偏了偏脑袋，笑，影子倒是一般高。

后边多了个小尾巴跟着，林琉灰大抵是知道她的存在，但又懒得戳破，或者说，是没话要和她讲，更不好奇她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所以一直没说话。

捉迷藏的游戏玩得差不多了，邓珠壮壮胆，跑到林琉灰身边。

她的脸蛋有点儿红，也不知道是阳光照的，还是心里害羞，“昨晚的饭，你吃了吗？”

林琉灰看也没看她，不动声色加快了些。

邓珠费力的跟上，又问，“味道还可以吗？”

见他仍然没有开口的倾向，邓珠很郁闷，“那你吃早餐了吗？”

转弯的地方有一台自动贩卖机，少年缓步停下，投了两个硬币进去，又弯身摸出矿泉水，喝了两口，声线清冷冷，“没这个习惯。”

少年站得笔直，长睫下的黑眸不经意扫向邓珠的位置，他看见女人双手撑在膝盖上，身子都直不起来却还是气喘吁吁的问他，“已经这个时间了，你今天不去录音室了吗？”

原本是要去录音室拿demo的，但是就在刚刚，林琉灰改了主意，打算让阿吉给他送来。

他抬手，拇指指腹缓慢的捻抚矿泉水上的灰尘，声音显得那样漫不经心，“邓小姐这么苦心跟着我，是有什么事？”

“没有呀。”邓珠双手掐腰，喘着粗气站直了些，汗涔涔的额头上，被阳光反射出一抹亮色，他眯起眼睛。

“没什么事情，就是我家早餐做多了，你要不要来吃一点？”

为了这个？

林琉灰低低笑起，淡淡说，“不想欠你的人情。”

然而辜负这好意了。

邓珠装听不懂。

不管，偶像的胃，由俺来守护！

“那你也请我吃顿饭，咱们可不就两清了？”邓珠飞速眨了眨晶亮的眼，仿佛在明示林琉灰。

林琉灰嗤笑一声，眉宇间略带着点儿鄙夷，“邓小姐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怎的好端端的，连脸皮都不要了？”

林琉灰看着她，她也看着林琉灰。

十几秒又或者是几十秒后，她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因为她知道，看起来冷冰冰的少年终究会被她这个没脸皮的女人打败。

早餐吃了一个豆沙包、一颗鸡蛋和一盒牛奶。

老实说，量有点儿少，邓珠吃的不是很得劲儿。

所以到了中午，邓珠一手提着锅子，一手提着蔬菜和肉，大摇大摆来到林琉灰家，钦点午餐：鸳鸯火锅。她甚至带了荔枝和车厘子当作餐后甜点。美滋滋的想着：她可太贴心了。

少年抱着胳膊，冷眼看着袅袅热气升腾的锅底，不咸不淡的开口，“我再确认一下，”

林琉灰瞥她一眼，“吃完这顿饭，我们就算彻底两清了吧？”

“对的呀。”邓珠坐在林琉灰身边，心满意足嗅嗅锅里传来的香气，看都不看林琉灰一眼，端起盘子准备下菜碟。

她又不是真的笨，当然听懂林琉灰的弦外之音：两清之后就离他远点，别再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说谎又不要钱。

说的人聪明，信的人才傻。

此刻，信的人看了她很久，这才缓慢从椅背上直起身，垂眼，修长的指捻起筷子，竖入瓷盘中对齐。木筷敲着白瓷，发出清脆声响。

土豆，蔬菜之神，无论怎样烹饪，都是那样优秀耀眼！

邓珠夹起一片土豆放进嘴巴，她吃相很有福气，和林琉灰截然不同，少年斯斯文文，吃什么东西都慢条斯理，所以，邓珠觉得他不像是在吃，反而像是在品，认真的吃完一块白萝卜，半晌，邓珠夹了块金灿灿放进他的碗里，抬头，她笑眯眯的，“你不是爱吃响铃卷吗？”

林琉灰动作一停，抬眼，盯住她的脸，不言不语的眼神里似乎带着点疑惑。

“说了好几遍了，我真的是你粉丝。”

林琉灰缄默一瞬，“你几岁？”

邓珠顿了顿，说了真实年纪，“二十三。”

“今年六月刚过的生日。二十三号。”其实她今年没过生日，因为生日那天，一睁眼就变邓珠了……

二十三岁，正值人生扉页，情窦初开的年纪。林琉灰太了解了，对他有好感的女孩子一抓一大把，原因十分简单，一张清风霁月的仙人面，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具诱惑力的筹码吗？没有。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女人的爱稍纵即逝，一旦他真做了什么错事，马上就撂挑子走人，头也不回的凌辱他、践踏他、讨厌他。在这个毫无情意可言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真正走进他的内心，包括他的母亲。

邓珠看着他逐渐沉下去的脸，唏嘘，“不就比你小了三岁，至于么？”

啧。不是因为这个。

林琉灰重新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荡进汤里，就听邓珠没头没尾的说，“不要不开心。”

小妮子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生硬的很。

林琉灰看着她，还是回答了，“我没不开心。”

“不是说你现在，”邓珠继续说，“我是说……”

“啪嗒”一声，demo和水果一起掉在地上，阿吉目瞪口呆看着餐桌上的二人，嘴巴张的足足可以吞下一颗鸡蛋。

林琉灰看过去，阿吉才闭上嘴巴，无辜的眨眨眼，“我应该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吗？”

阿吉提前来了，想必是有什么急事。

林琉灰慢条斯理放下筷子，又取了一张湿纸巾擦拭指间的脏污，白到泛红的手指擦干净后，少年抬眼看他，示意阿吉过来。

果真，阿吉有急事。不过邓珠总也觉得这急事绝对是冲着她来的。

一只手放在邓珠的椅背上，沉甸甸的。阿吉眉头紧锁，“珠珠姐，你怎么在咱林哥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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