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王天兄十字军》
第205章 将生命赐予死者
博特伦、很漂亮,一座沿海的小镇,她依偎在地中海湛蓝的怀抱中,洋溢着春季特有的生机与热闹。
节日的布幔、彩旗在微风中轻轻飘扬,街巷中铺满了鲜和枝叶,浓郁的橄榄香和烤羊肉的诱人气味遍布街道。
今天是春分之后的第一个月圆之日后的礼拜天。
从这一天开始,光明大过黑暗,月圆的时候,不但在日间充满光明,就连漆黑的夜晚也要被月光照耀。
小镇里的几乎所有人,都在享受着今天,享受节日还有普利万带来的欢笑。
与那些穿着彩色长裙的姑娘们不同,和人群中奔跑试图挤过去围观放血的孩子也不同。
在这个五彩斑斓洋溢着生机的世界,有一个少年孤独坐在广场的边缘,他身上的色彩在褪去、像是只余下灰白。
人们的欢笑声、歌声、脚步声仿佛被他隔绝在了一道无形屏障之外。
热闹的街市、鲜亮的彩旗与簇拥的卉,在他的眼中都逐渐模糊、扭曲,这喧闹和美丽只是一个梦,他已无力再参与其中。
海风依旧温柔地吹拂,街上的喧嚣似乎也越来越响亮,但他的呼吸却越发急促,视线逐渐模糊。
在这种生命被抽离肉体的过程中,他杜布瓦听到听到了一声很轻微的话语。
“你快要死了。”
杜布瓦仰起头,就看清先前那个在法庭上被告的医生,站在了自己面前。
春日的光,替这位年轻医生,带去了一层光晕,这是生机的具象,而他自己却被病魔所折磨。
盖里斯审视着眼前的这少年,他的肤色介于浅褐色与橄榄色之间,脸色苍白而蜡黄,额上满是冷汗。
少年的右手紧紧按住腹部,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微微颤抖。
“躺下,让我检查你的身体。”
“医生、我……我没钱。”
“普利万说了,他叫我今天看病不收钱。”
当盖里斯说出这话的时候,杜布瓦能感受到自己的世界被扩大了一圈,那道隔开欢笑与喧嚣的屏障中,挤进来了一个人——盖里斯。
其他人都被节日的愉悦牵引,被理发师的放血疗法所抓住眼球。
只有盖里斯与杜布瓦同在,只有盖里斯对杜布瓦的苦难感同身受。
杜布瓦躺倒在冰冷的地上,盖里斯顺着肚脐的位置,向右侧髋骨的前上方突出部位做一条连线,在距离脐部三分之一处,盖里斯略微按压了一下。
杜布瓦的面色陡然难看起来,发出一声闷哼。
过了一会儿后才舒缓一些,等到盖里斯快速释放按压时,杜布瓦表露出的痛苦则愈盛,差点跳了起来。
盖里斯摁住的位置是麦氏点,其实也就是阑尾的投影位置。
摁下去有压痛感,快速松开够疼痛更胜于压痛,这叫反跳痛。
有如此明显的反跳痛,其实也代表着杜布瓦的阑尾炎已经比较严重了。
“多久了、你什么时候开始感到难受的。”
“两天、两天前开始难受的。”
杜布瓦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病痛,腹痛只是最直观的表象,腹泻、呕吐和发烧都是相伴而来。
简单计算过时间后,盖里斯确定,这至少已经过去36个小时了。
再持续下去的话,说不准就不是阑尾炎了。
未处理的阑尾炎可能会导致阑尾破裂。
破裂后,感染物会泄漏到腹腔,造成腹膜炎。
未治疗的感染有可能扩散到血液,引发败血症。这种情况非常危急,将迅速影响多个器官,导致器官衰竭。
换句话说,在12世纪这个时代,急性阑尾炎就是绝症,无药可治,无医可救……
因此,盖里斯才断言杜布瓦:你快要死了。
但盖里斯终究不是一般人,其他人无药可治,无医可救,但他可以,因为他是耶路撒冷的圣者、负刀伤而死者、要将福音洒向四方之人。
神啊!我的心渴慕你,好像鹿渴慕溪水。】
我的心渴想神,就是永活的神;我什么时候可以来朝见祂的面呢?】
——《诗篇42:12
祂肉身的肉身已经来了,就杜布瓦的身旁,痛苦到想要昏厥的杜布瓦,在盖里斯身上看到了圣神的迹象。
“你腹腔里有一截肠子感染发炎了,它将要流脓,败坏你的全身。”
“但我能救你,我会把那截肠子切了,缝好你的伤口,给你喂药,让你在无痛之中获救。”
肠子、发炎?要切掉、还无痛?
盖里斯的言语,仿若是在天方夜谭,杜布瓦却无精力去分析。
痛苦折磨着他,那腹部的疼痛,能让他想象到自己的肠道或许已经打结、上面千疮百孔,流着脓液。
如果说肢体上伤口发炎,截肢切掉之后,能活人性命。
那么肠子发炎,切掉之后,岂不是也能活人性命?
只不过、肠子那玩意,切掉真没事吗?
但反正、杜布瓦快要死了,那种痛苦已经让他企图自尽了,在这种生命被抽离身体的处境里,他不觉得自己有资格拒绝任何治疗方式。
“我
、会没事的吗?”杜布瓦颤颤巍巍的问道。
“我许诺你,我将再造一座耶路撒冷城,在那城里没有数日夭折的婴孩,也没有寿数不满的老人。”
“你将活到命定的岁数。”
“这是你我间的盟誓。”
世界被一分为二,一边是节日的欢庆,那是人间是岸上;另一边是死者之河,正吞噬着生者,想要将之溺死。
杜布瓦被河中的亡魂拽住了脚,在往水里下沉,他挣扎的向岸上大声呼救。
可过往的行人匆匆,热闹而忙碌,每个人都被节日的愉悦牵引,似乎谁也不会注意到一个默默痛苦的少年。
但有人、向他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他,要将之从河中捞出。
……
普利万不是一个年龄特别大的人,直到今天也不过三十出头。
现如今,他正在街道上不断反复踱步。
真就怪事年年有,今年格外多。
去年1187年的战争,并没有波及到的黎波里伯国,以至于他这边还能维系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状态。
然而今年呢?耶路撒冷王国那边同萨拉丁达成了停战协议,叫人能松一口气。
塞浦路斯岛在两个月前,又传出消息说艾萨克被推翻了,如今是塞浦路斯教会掌控全岛政权。
他这领地上,则还出了家猪吃人的《狂猪日记,真不晓得未来的日子如何过。
叙利亚·巴勒斯坦,这片土地上似乎有着什么海面下的暗潮在涌动。
就好似在他普利万看不到的位置,有人正暗中影响着一切,但那怎么可能呢?
当然,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今天本该是图一乐的法庭审判,却牵扯出了什么真假医生一案。
按照他普利万自己的了解情况来说,毫无疑问,盖里斯才是真医生。
哪怕没有那张加盖了安茹印玺的文件,盖里斯来到他领地上,已经至少成功治愈5位病人了。
这样的治愈概率是其他医生难以企及的。
但问题是他影响了那个理发师克洛维斯的生意,而且盖里斯的收费标准,也很成问题。
被盖里斯治好的五个病人中,有两个病人自己描述的病征几乎完全一致,但盖里斯却对富人收取了30金第纳尔的高价,而对穷人只收了30枚铜板。
这种情况下,盖里斯一方面固然会有着崇高的声望,但同时也被人暗中不爽。
在得到其他人支持后的理发师克洛维斯,就钻到空子了,于是在今天他普利万主持法庭的审判的时候,要来恶心盖里斯。
这个过程其实一眼明了,他普利万与双方也并非什么利益相关方。
之所以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状态,纯粹是他想看乐子,想看理发师克洛维斯吃瘪罢了。
然后,他就震惊了。
除去理发师克洛维斯的装神弄鬼外,盖里斯居然找到他说:
“我要去切掉那个孩子的一截肠子,这样才能救他的性命。”
啊?
不是、这个,虽然这年头的医生,其实也确实哪里有病切哪里……
甚至还有医生,认为脑子有病可以切脑子……
不是说那种开颅手术,就是正儿八经的把脑袋给切了……
当然,那种传闻、应该只是传闻吧。
可内脏这种东西,真的可以切掉吗?
这年头的任何外科手术,其实都未涉及到人体内脏。
普利万原本都觉得盖里斯怕不是要谋财害命了,下意识的想要拒绝盖里斯的治疗方案。
可当他见到杜布瓦,看见那少年的痛苦神色,看到连续两日无法正常进食所导致的脸色蜡黄苍白。
他就清楚这个孩子,快要活不下去了……
但对于普利万而言,让一个活不下去的人,接受激进治疗,其实也是理所应当的。
确实,这个时代的人对于外科手术普遍感到畏惧,被认为这是极端和危险的行为。
一旁的那些围观的民众,也都充斥着迷信和怀疑。
他们不相信盖里斯描述的话,因为如果盖里斯所说之话是真的话。
那么他从何而知这件事呢?
岂不是说盖里斯早早就给人开膛破肚了?
天哪、这不、草菅人命?
“大人、这个,这个、您还真信人被切了肠子能活下去?”
“这纯属无稽之谈,您知道吧?”
“切肠子能活命?这显然无知,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妄自尊大,声称拥有我无法理解的医学知识!”
理发师克洛维斯绕着普利万团团转,言语里不断攻击盖里斯。
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有问题,斥责盖里斯要么是迷信,暗示他与恶魔或邪灵有某种联系,是巫术的表现。
要么就觉得盖里斯肯定草菅人命过,不然他怎么敢切开腹腔?!
但普利万终究是没在乎周围人的那些话。
说实话,无论那少年死没死、盖里斯有没有把人治活,对他而言其实都没什么。他普利万只是期待着一些激动人心的事,能够让他这乏味、被财富压到喘不过气的人生,多上一点有趣的事。
死个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的。
这年头死的人多了去,夭折的孩子数之不尽、连名字都没有。
千古的亡魂、曾填塞这个世界的每一处角落,他们时刻向世人诉述自己的故事,想要活人与他们为伴……
就在普利万等等的时候。
从盖里斯的小屋中,又走出来一人,也就是那位希腊人同突厥人的混血儿亚历山德罗斯。
“大人,盖里斯医生表示,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可以在消毒后,亲眼旁观一部分过程。”
听到这话的时候,普利万的嘴角是真切勾起来了,这就确实是他所想要的。
……
1188年4月19日,今天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事实上这一切本不该在今天发生。
但的黎波里是在信仰的边疆,普利万也是一个非主流的法兰克人。
信仰的边疆,总是有无穷的可能,会出现许多怪事。
活在这里的人是杂种,杜布瓦更是杂种,他有着明显的阿拉伯人血统,却有一个法兰克人名字。
这意味着他在两边都不是人,在哪里也找不到归属感。
他的出生简直就是一种诅咒。
可即便是像他这样的人,也能得到救治、得到盖里斯的“爱”。
在杜布瓦被送进手术室,准备麻醉前。
盖里斯就对他说了一句,让他杜布瓦感觉莫名奇妙的话:“复活在我,生命也在我。信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凡活着信我的人必永远不死。你信这话吗?”
杜布瓦眨了眨眼,他已经分辨不清盖里斯的意思了。
盖里斯用浸有乙醚的布靠近杜布瓦的鼻子和嘴,让其吸入蒸汽。
随着乙醚逐渐被吸入,杜布瓦进入了一个类似深度睡眠的状态,不再感受到疼痛。
乙醚这种有机化学品,其实真没什么难度,乙醚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540年。
当时德国炼金术士瓦伦丁·柯多伊在一篇著作中首次提到了一种混合“乙醇和浓硫酸”产生的液体,他称之为“甜油”或“甜灵”,这就是乙醚最早的描述,并发现了这种物质的麻醉效果。
而1540年,其实也不过是明代罢了。
在完成麻醉的同时,盖里斯再度用酒精进行消毒。
消毒的对象不只是刀具、杜布瓦的肚皮,也包括这间房间、这处被帐幕围起来小小空间的每一处。
虽然这不足以制造出无菌环境,但也已经是盖里斯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再加上事后准备的大蒜素药品,盖里斯有把握将杜布瓦死于伤口感染的可能,降低到两成之下。
这种风险,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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