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宦饲鳞日记》
“原来,天下有情人全都一个样。”
朱红高耸的宫墙是座永跨不过的山,数不清的新人怀着恋慕向山中走。闭着眼、堵着耳,听不到山中旧人夜夜泣诉声,只闻宠姬被翻红浪的娇笑。
沈嫚儿立于金碧辉煌的宫殿,脚下踩着件正红色的凤样绣袍。那是千位绣娘赶工数月,用世间最昂贵的金丝绣制而成,此刻却被她狠狠踩在脚底碾压。
“……沈嫚儿,你到底想做什么?”
燕谨之刚接到太监通传,便火急火燎地赶来。看到沈嫚儿如此踩着皇后朝服,他怒目瞪着,下令让人把发了疯的皇后娘娘关起来。
“这凤袍你不要,有的是人要!”
燕谨之本意只欲吓唬她,可听到这话,沈嫚儿竟痴痴笑起来:“哈哈哈,是,我早该知道…从姐姐死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我也会有这个结局。”
“你提她做甚?!”燕谨之听到了那个他从不敢提起的人,应激般惊叫起来。
“为何不提。”沈嫚儿扬了下眉,眼珠向上望着燕谨之,“你杀她之时不见手软,怎么如今倒因为她夜夜惊梦,你心有何愧?”
沈嫚儿此刻双手被压在身后,跪伏在地上。明明是菟丝子般柔弱的女人,竟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几番挣扎硬是拖着宫人往前爬了几步。
她继续笑着:“当初你那么爱她,又为何要杀了她?时至今日,你还记得她姓甚名谁吗!”
“……疯了,你真的疯了!你提那个女人做什么?如果她不死,你也不会是皇后!你有什么资格提她?”燕谨之向后踉跄几步,眼睛逐渐气得充血,他手微微颤抖,控制不住地想掐死沈嫚儿。
“可我从来不想做皇后!我只是爱你,所以才和你成亲……”哀哀的哽咽响起,沈嫚儿眼中还带着爱意。
却不想燕谨之倏尔皱起眉,一扬袖子怒接道:“婊子,你立什么牌坊?如果不是你介入,她现在还是我的正妃,哪轮得到你说什么可笑的爱!”
三言两语争吵,两人昏了头,将彼此深埋心中的秘密与猜忌全盘托出,彼时相爱的爱侣此刻像两只恶犬互相攀咬。
而在无人看到的角落,一只手正时不时向上抛着花生米。
一双纤纤玉指哪怕捏着花生米,都像在捏着什么高雅的文玩,其主人此刻还穿着身在东宫时的那袭鹅黄织锦裙,自下而上逐渐收束的裁剪使她看起来腰肢纤细,盈盈可握,只是周身的气质减少了那分柔弱之感。
她眉眼如画,秋水般的明眸里时刻像含着雾气,让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柳眉弯弯,一点绛唇嵌在嫩白光滑的脸上,像一个生于九天的神祇,轻灵飘逸。只是眼下和唇角几串血迹颇为吓人,若是谁见了她准是先被那血色惊煞。
“我都死了多久了,这两人倒还念念不忘……幸好一直在,不然还真以为他们每天抱头痛哭念我。”
宁菘蓝翻了个白眼,不愿再看这对狗咬狗的‘神仙眷侣’。
说起来,她身穿到这个架空朝代已经二十三年了。
她和燕谨之青梅竹马,自小便被当作太子正妃培养,可谁知突然杀出一个沈嫚儿,硬生夺了她的正妃之位,让她含泪做了侧妃。
她本认为这只是虚名,无所谓,只要燕谨之心悦自己就好。可谁知道那个九千岁又突然找茬,点名让她们二人其中一个陪酒。她还想着替沈嫚儿求情,没想到最后被送过去的竟然是自己,现在想想,还真是小丑。
现代女生陪酒都被误会,更别说古代。果不其然等她回来,燕谨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生气样子说是吃醋又不像,倒像是觉得她丢他脸了,从此宁菘蓝就开启冷宫生存模式。
眼看着燕谨之和沈嫚儿逐渐亲密,直到滚上床成了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情比金坚的二人便开始“搞事业”。
燕谨之借着沈嫚儿家里的权势,一步步蚕食朝堂众臣,杀了九千岁,杀了老皇帝,杀了一众兄弟姐妹,踏着血腥登上皇位。
那夜。
杀九千岁的那一夜,宁菘蓝也被他压了过去。
二人被他面对面按着,瓢泼的雨水浇得他们睁不开眼。宁菘蓝隔着雨,看向那个昔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发现他哪怕行至末路,脸上也挂着笑,活像个疯子。
突然银光一闪,带着穿透一切的气势闪在宁菘蓝眼底。
褚拭雪被燕谨之亲手血刃,鲜红温热的血液洒了宁菘蓝满脸满手,多得连雨水都冲不掉。
“你的奸夫死了,难过吗?”
燕谨之妒夫似的攥住宁菘蓝的脸,强硬将她的头抬起,看到她脸上的雨水和血液,又发了疯似的吼:“你为了他哭?你爱上他了!”
“……你有病吗?看不到这是雨?还有,除了那天晚上,我哪里还和褚拭雪有什么交流!是你把我送过去的,你又一直生什么气?”
宁菘蓝向来说话戳人心窝,燕谨之苦心塑造出一面欺骗自己的镜子,此刻被宁菘蓝无情打破。
他另一只手握着长剑,几番抓握忍耐。
也许他爱宁菘蓝,可他最爱自己,宁菘蓝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那段蹲在九千岁手下屈辱的过去,等继了位,她留不得。
可宁菘蓝此刻正在气头上,看不到燕谨之脸上的纠结,仍说着嘲讽的话。
终于,燕谨之忍无可忍。
“宁菘蓝,你去死!”
一道穿透雨雾的怒吼声响彻整个皇宫,伴随着天边骤然乍起的惊雷,宁菘蓝永远留在了雨夜里。
“你杀了宁姐姐?”沈嫚儿撑着伞姗姗来迟,看到燕谨之那还在向下滴血的长剑,和手里变得软趴趴的人,“你怎么能杀她?你不爱她了吗?”
“……嫚儿,别太天真了。那个女人是我的屈辱,我怎么可能爱她?”
燕谨之嗬嗬笑着,扔下剑,摇摇晃晃冲沈嫚儿走去。他一手握住沈嫚儿的肩膀,一手握向伞柄,嫩白的手被他包裹着,染上层层脏污。
她也被燕谨之弄脏,沾着褚拭雪和宁菘蓝的血,二人拄着伞消失在雨幕中。
宁菘蓝就此死掉,等再睁眼就以地缚灵的状态出现在皇宫,尽管失去的现代记忆全部归位,于她而言也已没什么用了。
她只能每天被迫看着燕谨之他们的生活,日复一日飘荡。
已经是一个死魂,再滔天的恨意都无处宣泄,久而久之,她也倦了。
毕竟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即便没有她,也过得一地鸡毛。
狼心狗肺的燕谨之,一上位就广纳后宫,嘴上说着最爱沈嫚儿,实则睡了一个又一个。
今天是歌喉优美的柔妃,明天是身段漂亮的慧妃,再后面又是骁勇洒脱的舒妃,单薄柔弱的沈皇后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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