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她吃了一惊。

“有气不出会憋坏自己。我在这里，你以后没机会用上他。如果他敢骂你，我就把他揍一顿，然后把他在的公司买下来。”他说着说着，忽然嘟囔，“对，把他的公司买下来，这样你就能放心骂他了。”

说完他摸出手机，手指飞快滑动，似乎在找谁的联系方式。

佟月白大惊，连忙去抢他的手机。

“嘿！我只是随口说说。”

龙渊一脸并不赞同。他举高了手机叫她够不着：“你放心，不用太久……”

“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她退后一步，表情严肃。

龙渊不情愿地收回了手机。

佟月白神情缓和：“不用这样……”

她有些懊恼。她本意只是想对他袒露自己，也许这会让他意识到，她并没有他想的那么好，就如同她根本不是叶明归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除此之外，她也怀有一些小小私心：也许龙渊并不介意她小小的阴暗，会如同好友般自然而然地接纳完整的她。

但她也没想到他会豁达成这样。

可哪怕龙渊给她资本肆意一回，她也不想那样做。因为她拥有此时此刻安静、宝贵的夜晚，不想让不值得的人占据。

于是她转移话题，试图以更坦诚的态度作为回报。

酒意在出门后就散得差不多了，但她依然记得酒意上头时的冲动。她想，她无法欺骗自己：她对他有亲近的念头，他让她感觉到安全和舒适。当他进入她的心理舒适区，她便开始有了倾诉欲。

如同她与韵子常秉烛长谈。聊人生，谈时事，或是随口说一些琐碎。

“年少情谊珍贵，但我想，我跟他并不适合。当他以为我能轻易原谅他，那他和那些把我当贤妻良母的人，也没有区别了。”

“贤妻良母。”他似乎在品味着这个词，“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佟月白看着他，他的表情是一种近乎纯洁的困惑，像是涉世未深的婴孩。

她想，他确实如朋友圈打卡那样，一直都在勤奋修行。偶尔有些时候，譬如此刻，她总能察觉到他与世俗的格格不入。更奇怪的是，他似乎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青涩，只差没直白地说上一句“你教教我”。

一款有点清爽的直男。

于是，她斟酌着开口：“嗯……它目前为止，不太算好词。”

在这个时代，一个女人自己做饭，爱收拾家里，不爱花钱且有一堆不花钱的爱好，并且婚后想要生两个孩子……简直就是把“结婚性价比之王”顶在了脑门上，平白被扣上‘贤妻良母’的称号，叫各种友人嘲笑好几年。

……也不想想，她一个六亲不沾、工资也一般的孤家寡人，生活再不精打细算，以后出意外能求助谁？

而且，她想有自己的孩子是出于情感需求，作为孤儿，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次拥有家人。就像她爸妈、外公外婆那样相亲相爱的家人。

但这不代表她会无限降低择偶标准，不择手段只为繁殖。

她甚至理解不了部分人对繁殖的执着，挑选配偶就像逛超市，只要能使用，哪个便宜买哪个。以最低的价格得到繁殖权。

面对这种异性的追求，她实在没法产生虚荣感。她想，绝大多数正常的女士，都不会以当性价比贤妻为荣。

“你的愿望当然不廉价。”龙渊想了想，说，“任何才能和理想都有适合发挥的领域。你想要抚育后代，为家人提供支撑，这很好。放在过去群居的母系社会里，你更适合当女祭司，或者后勤女官……之类的。”他像一个不通现代化的古人，绞尽脑汁寻找适合的比喻。

“那是什么？”佟月白好奇，她还是第一次得到这种评价。

其实，她一开始也把龙渊当成那种男人，虽然如今误会解除，但她也没想到他的回答会这么……奇怪。

龙渊看着江景，慢慢道：“就是那种……嗯，你强壮勇敢的姐姐带领族人在外征战，而你因为身体瘦弱……嗯，真的太瘦弱了。所以无法战斗的你，负责管理后方粮草，和部落里的老弱病残。

和平时期负责修史，祭祀，医疗，教育孩童。战时带领族人祭天宣誓，粮草押送，调度后方人员，将部落后方经营得像铁桶……

丰富的学识和独立思考的能力给了你底气，你总是可以稳重地告诉别人该怎么做，所有人都信赖你，仰仗你，包括你的族长姐姐。”

佟月白被他逗笑了，她没想到龙渊想象力这么丰富，随口就能来一段小说叙事，说得他好像经历过一样。

而且，他似乎很喜欢母系社会，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起了。

她悄悄打量龙渊。

他每日锻炼，其实如七姨所说，很健壮。但因为身高可观，他看起来瘦削高挑，属于很敏捷那类人。

难以想象，他喜欢被强壮高大的女性推倒。佟月白想到那个画面，有点脸红。

龙渊当然不知道她邪恶的想象，继续说道：“但现代社会的群居家族少之又少，很多天赋都没有了用武之地。你说的这个……‘贤妻良母’天赋，对单个家庭来说显然太奢侈。

他们都想寻求你的庇护和照顾，但都给不起相应报酬，甚至不能讨你欢心。由此看来，贤妻良母本质不是贬义词，它至少也是一个筹码——只不过因为稀缺，所以烦人的纠缠也会随之增多。”

佟月白头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解析‘贤妻良母’，除了安慰她之外，只差没明着说她其他追求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她突然感觉他好特别，和其他男人好不一样。再这样下去，她搞不好有机会成为普通又自信的那群人。

“那你呢？也是因为这所谓的“稀缺”吗？”她看着他。

龙渊一时无言。

佟月白莫名紧张起来。

“我？我不需要你的庇护和照顾。”龙渊慢慢道，“我有私人管家，不需要你操持内务。我不想要后代，所以也不需要你生育。”

佟月白睁大眼，龙渊立刻眼神一变，郑重道：“我的身体很健康。我的意思是，因为一些非人的原因，我也许不能让女性……嗯。”

看他郑重其事，佟月白想笑，但比笑更快的是面红过耳。

然后，她想到龙家在里世界如今的地位，他没有后代不一定是坏事。

可如今，无论龙渊想不想要孩子，都令她感到为难。

“为什么不要后代？”佟月白问。

龙渊道：“龙家的情况你也清楚，里世界目前不需要救世英雄。那种沉重的传承，我不想让我的后代承担。”

佟月白的内心一瞬间被触动了。

这些天她辗转反侧，担心他年轻，担心他冲动，担心他被爱冲昏头……但事实上，她又何尝不是小看了他，把他当不懂事的孩子。

事实上他早就考虑成熟。无论她是否为他着想，他都不会为了有天赋的后代，和里世界的贵族女性合作。

“……我需要想一想。”她垂眸。

龙渊好奇地望着她：“想什么？”

佟月白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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