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舍之中，高烛燃起，烛火照耀之下，一个华装少女悬腕写字，桌上铺着大大的宣纸。

毛笔沾满墨水，“啪”砸落在桌上，善真按耐住性子挥笔，却又毁了一张好纸。

巨大墨迹砸在白纸正中。

她将纸张揉成一团，随手扔在脚下。

忽然一声从脚下传来，“你又写毁了一张。”

善真不低头，重新慢慢展开一张新的纸。她仅仅嘴唇微开，“你来写三日试试？看还能不能写好。”

书案前有及地的桌布，坠着长长的珠穗。

里面藏着葛白飞，他登时怒道：“我来也比你强得多，你来试试窝在桌子下三天的滋味？”

善真低声笑笑，“若你生得像女孩，不如穿个宫装，画上细眉红唇，也能蒙混过关，我倒很乐意与你相换。可偏偏你哪有半分女子模样。”

善真故意气他，笑道：“倒是你师兄可以。”

“善真！”江尚清于房梁上听个正着，压低声音道。

三日下来，几人便待在这间姜祈芸的闺房之中，善真与他们已相互熟悉，言谈间便不带什么“姑娘”、“道长”。

只可惜一直未曾见到随野徒的身影，不知晓这妖怪跑到何方去了。

江尚清昨日还跟姜祈朝提到，说或许随野徒已经逃出陈留郡，这守株待兔哪里能寻见。

姜祈朝却淡定自若，劝他们按住性子，慢慢等候随野徒出现。他该给的金银珠宝一分也不会少，江尚清与葛白飞在陈留郡多少时日他另外再按照天数补上多少钱财。当然，他们如此交谈时，善真在场，姜祈朝同样答应酬谢善真的也添上一份。

反正姜祈朝自己当家，他大手一挥，便能批下款子来。

葛白飞闷声道：“咱们两个争吵便是咱们互相说罢了，你别总动不动扯到我师兄。”

善真道：“怎么不能提了？屋中一共就咱们三个人，咱俩热热闹闹说话，把你师兄甩在一边，才叫奇怪。”

葛白飞道：“我师兄跟咱们又不同。”

“你这么担忧他，怎么，他当真是女孩不成？”善真嘻嘻一笑。

葛白飞怒道：“善真，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总之，别老说我师兄。”

善真一拍手中的毛笔，将其放在桌上，揉了揉手腕，道：“好罢，不说他啦。那说说随野徒，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出现。”

葛白飞道：“谁知晓？”

善真说道：“哎，最开始还让我扮成婢女呢，你说让我伺候谁去？再让姜祈朝回他妹妹闺房之中，他吓得不敢说话，只命我在此处写写画画，什么意趣？”

葛白飞小声说：“你够清闲了。况且，你这一身打扮也不想去婢女，反正只要你容颜好就行，是小姐还是丫鬟有什么妨碍。”

善真已渐渐醒悟过来，那天姜祈朝说让她扮做婢女之时，或许只是为了加重善真心里的权衡，让她为了救这些小姑娘们答应下来。

说到底，哪个妖怪吃人还要衡量一下这人是和地位身份，是官宦子弟还是布衣青年？

有的吃就不错了。

“安静等罢。”

屋内又恢复静悄悄的气氛，看上去只有少女独自在。

善真写了一张又一张，乱涂乱画，渐渐不讲究笔法，她默默涂着图画。

她仅仅能写，倒是不能画。这不是拿出去卖或展览着看，善真索性随性而为。

忽然之间，或许只是一瞬间。善真眨了一下眼，就见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烛火怎么熄了？”善真问道，捏紧了手中的毛笔。

“你画的又不好，仿若瞎了眼画的，要这烛火做什么？”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善真脑后响起。

善真霎时间汗毛直立。她小心探出脚踢了踢桌子下的葛白飞。

却没个动静。完了。关键时候这人去了哪里。

善真强做镇定，笑道：“你不点烛火，又怎知我画的不好？”

“啪”烛火再次燃起。

善真微微转头，小心看身后的人，随野徒长得算是英俊，只是面色青白，看着气血不足。他真像是生过一场大病那般。

善真干巴巴说：“你怎么站在我后面？”

随野徒从善如流，两步挪至书案之前，道：“你生得甚美，怪不得姜祈朝将你送来。”

送来？

善真笑道：“我刻意在此等你。”

话音刚落，善真手中宝刀倏忽滑落，直直射向随野徒面部，随野徒往后一弯腰，堪堪躲了过去。

他眯着眼睛，说：“原来你会术法。”

“不然我也不敢来呀。”这种时候，还是要靠自己。

什么钦天监有什么用？善真心底烦恼，但不慌阵脚。扬声道：“你有何招数，一并使来吧。”

随野徒五指张开，像利剑一般朝善真冲来，善真忙躲在桌下。随野徒大声道：“你躲什么？”

宝刀刚刚甩了出去，善真一勾手指，宝刀飞扑随野徒背后，善真只听到衣衫被划破的声音，忙再次探出头去。

随野徒捂住左臂，按着手臂的地方却同时抓住了宝刀，善真道：“还我？”

随野徒一拔宝刀，拿在手中端详片刻，笑道：“倒是个好刀，真看不出来，你不仅仅是修士，还有这般利器防身，可你使来不是浪费了？不如给我用用。”

他的道行绝非秦远之流可以比较，善真镇定道：“给你就给你吧。”

随野徒一扔宝刀，唰一下割断善真一缕发丝，黑色的头发飘落在地，宝刀插进善真背后的屏风之中。

善真不敢动弹，她再暗自引着手指，可宝刀却不听使唤，仿若死物一般，牢牢待在屏风上，善真微微瞥一眼，只见刀柄处已笼罩一丝黑气。

善真不由丧气，她只趁着利器之便，本身修为哪能打得过随野徒。

幸好秦昭没有来，只待在姜府的另外一间房中，那么也不会连累他。

善真挺着脑袋，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随野徒走到善真身后，把玩着宝刀，微微垂眸，道：“我不杀你，你可是大有用处。”

下一瞬，随野徒忽然猛捂住胸口，眼角周围青筋暴起，善真忙后退两步。

他嘶哑着问：“你用了毒？”

善真扶着书案，道：“我没有。”

善真只有一柄宝刀，当拿出来跟葛白飞看时，他道仅靠这样防身太单薄，拿去浸入他特调的药水中泡了一夜，方再次还给善真。随之附送的还有一枚药丸，让善真吃了。

善真再次说：“不是我做的。”

随野徒猛地一甩宝刀，让它砸到地上。随野徒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么些话的，你们都狡诈极了，偏偏要拖延我毒发是不是。”

善真扬声道：“谁有你阴险？杀女孩子供养你，最是可恶了，你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她待这样的人，向来不心慈手软，就如同秦远一般，活着是为害一方，死了才干净。

随野徒道：“姜祈朝跟你说的？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姜祈芸？他这个做哥哥的反过来要杀我。”

善真听他这般说话先是一愣，说道：“姜祈朝和你串通好的？”

“他和你自然不会这般说。”野兔子冷声道：“他分明与我相约好，找一个会点术法的女子来，做姜祈芸的换身之人，谁知晓竟然暗地里还找来什么修士。可惜他这主意打错了，区区两个毛头小子，我哪里怕？以为就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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