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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下蓬山》

34. 鸳鸯

北阳王府不多刻就到,门口插着十二戟,朱门大院,古朴流淙。

郑岸邀着程行礼进了内院,上次郑厚礼夜宴众人,都只在前院。程行礼还是初次来这威名赫赫的郡王内院,内院同前院一般,曲水流觞,春意盎然,楼阁方榭。

程行礼见这内院有副江南景画布置,全然不像他在永州见到的建筑那般大气朴实。回想郑家人性格,郑厚礼和郑岸不像是这样温情如画的,再说那郑郁是个喜静的,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虽是温和有礼却也淡漠疏离,看来这院内布置是昔年北阳王妃在世时布置的。

到了书房,郑岸坐主位上,一脚蹬胡床靠在凭几上,一手撑颐。眉眼间的轻松与浑身的慵懒,让他如同野兽盘踞在自己的地盘。

程行礼与郑岸同榻而坐,郑岸骨子里那副天大地大我最大的蛮横模样与这满屋雅致有些不符。

“信呢?”程行礼问。

郑岸招手,亲兵立即递上黄纸。

信纸展开,程行礼只见上面是室韦语,凭着这段日子,他在拓跋瑛哪里学来的语言,才将这半封信解了出来。

“郡王的意思是,仆固雷并未与朝中要人勾结,也并不想吞完这百万军饷。”程行礼放下信迟疑道,他怕文字上的释义非他所想,故而向郑岸确认。

“是这个意思,但朝中人你觉得会是谁?”郑岸看完后也说。

他知道郑厚礼的性子,家书来报多是平安,若不是平安,郑厚礼怎么会来这么一封信,最大的可能是郑厚礼出了事。

可郑岸却不知郑厚礼到底想做什么。

“上次砚卿来信说,即将上任的卢龙节度使乃中书令推举,而中书令与郡王不和,加之信中说,岐州刺史税案的结果还未查出,但却已将我师傅谋算进去。”程行礼起身沉吟,来回踱了几步后,朝郑岸说:“郡王的信中只说是朝中要人,可仆固雷认识的达官显贵只多不少,能让郡王如此点名的或许,正是现下朝中闹得最凶之事。”

郑岸素来不在乎朝中斗凶,也想不过这些弯弯绕绕,只问:“那你觉得这人是谁?”

程行礼思索起事,便会拇指摩挲着食指,郑岸的眼神就停留在那修长分明的指节上。

指节停时,郑岸听程行礼说:“户部尚书惨死杏园一案。我正月离长安时,圣上欲查岐州税案。到得临榆关时,三月中旬就听驿站送信的兵士说户部尚书惨死,结合上次郑九的信来看,说明朝中不单单只有我师傅袁纮被裹挟其中。还有户部尚书与兵部侍郎,如此看那就。”

“还有一人也被算计了。”

郑岸挑眉示意程行礼继续,程行礼补充道:“中书令。”

“他?那个除了脸好看还舌灿莲花的白面书生?”郑岸嫌弃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程行礼肃声道:“仆固雷长子尚当朝长公主,但却在数年前的代王谋反案中被中书令诬告而死。那仆固雷便不会与推举卢龙节度使的中书令结盟,反之,张侍郎、户部尚书都是中书令的人,但他们却在此刻一个外调,一个死的蹊跷。这其中最得利的人,应淮兄认为是谁?”

郑岸沉思片刻,说:“你师傅袁纮。”

程行礼蹙眉纠正:“非也!我师傅乃卷入岐州税案,他怎会是受益者?”

郑岸脑中将那些长得差不的官员来来回回想了一遍,又捋了这家长那家短的姻亲关系,后不太确定地说:“我爹?”

“应淮□□。”程行礼面上欣喜,在郑岸对面坐下,说:“正是!”

郑岸一脸不信,狐疑道:“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程行礼说:“郑九来的信,应淮可还记得?”

郑岸点头,程行礼说:“此信末尾乃加成王官印,成王近年与太子不睦,兄弟关系多有紧张,连着宫中后妃都不免龃龉。为何此时,郑九会由成王之手送来这封信?”

此言一出,郑岸面容倏的沉重,起身道:“我弟弟莫非与成王有所关系?”

“其中弯绕,我不多言。”程行礼说,“只是我与成王殿下、郑九三人都念于师傅门下。依礼来说,若此次岐州税案真会牵连师傅,那他二人不会坐以待毙。只因若师傅被这事牵连贬谪出京,那朝中便是中书令一手遮天,中书令逢迎待上,蒙蔽帝王耳目,多次残害同僚。”

郑岸又何曾不知道如今朝中做主的这位呢?那可真是个表面的温和君子,内里阴险毒辣的小人。郑厚礼在朝中多被此人排挤,将相不和也多是将与这位相不和。

由大见小的,郑岸一想自己弟弟在长安做官,虽说御史台不在中书省的管辖下,但怕是没少跟这位中书令打交道。最重要的是,中书令一旦想对袁纮出手,凭郑郁的性子,绝不会坐视不管。

想到这一切,郑岸说:“所以,仆固雷贪污军饷这件事,其实是郑九早就发现了的?”

“我想应该是,否则不会千里来信告知。”程行礼想了想,又说:“但至于这军饷,或许仆固雷还做了什么事,而导致朝廷的人厌恶他。”

“早年我进京述职的时候,见他与户部尚书关系不错,两人有说有笑的。”郑岸沉吟道,“去年进京述职的节度副使还未回营州,你说户部尚书死了,那仆固雷会不会已经得知这个消息?所以才表面上说自己不想贪污军饷?”

程行礼沉思片刻后,说:“可能不大,年前的平阳世子已弹劾户部尚书有克扣军饷的嫌疑,但这人却因为中书令的缘故保了下来。若这次,户部尚书的死让仆固雷心生警惕,那他怎会推翻之前说的缩减军需?我想他掌军多年,不应做出此等朝令夕改,有损军威的事。除非他现在并不知道户部尚书死有蹊跷,亦或者他有了新的人选去帮他背这口贪污军饷的锅。”

“这又是什么意思?”郑岸皱眉道,“你说的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了?”

程行礼不想郑岸未听明白,只得给他细细引导:“朝廷现有不下三方势力搅着好几件案子。但可以明确的是,你爹会是这件几件案子里面的受益者。再看岐州税案,若砚卿查出的岐州税案里面牵连到师傅与你父亲,那他会怎么做?去年进京述职的可是冯长史,而非你与郡王。”

“依老二的性子。”郑岸肃声道,“这般局势下,怕是会借刀杀人。”

程行礼笑道:“那这个人便就在营州。”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真就这么确定?”郑岸不太清楚朝廷官僚的往来,所以比起长期浸在长安官场的程行礼,那就是个一头瞎。

程行礼耐心道:“此事简单。新上任的卢龙节度使是中书令的人,而仆固雷与你父亲不和,三位将领在北方形成犄角之势。但卢龙、平卢两位是挑明了与郡王不和,在长久情形下,帝王的耳边风被吹动,亦或是战报递的比这两位慢,那圣上对郡王肯定不满意。帝心难测,一怒之下,倾家而死。”

这个道理,郑岸明白。车马慢性,若他们的战报比别人慢,那到了长安天子御前,就会由别人评说。

“所以,我想砚卿是想用此次户部尚书的死,除掉仆固雷。”最后程行礼说,“好让你父亲接平卢节度使旌旗,好去衡抗来日的卢龙节度使。”

郑岸像是看宝贝的样子看程行礼,难以置信道:“你是这么从这两封信的文字上,推测出这么多的?”

说了那么久,程行礼渴了,兀自地给自己倒了碗茶,说:“朝中局势复杂,自然要窥探每人心思与关系,否则走错了路,就是满盘皆输。”

“看样子,你对这个结果胸有成竹?”郑岸坐回榻上,把碗推到程行礼面前,示意他给自己倒。

程行礼笑着给郑岸倒满清茶答案不言而喻,郑岸凝视程行礼的眉眼,颇为惋惜道:“只是你这么聪明,为什么还会被贬来这儿?”

程行礼笑容更是柔和了些,抿了口茶,答道:“我年纪轻,心思与根基在宰相们面前不够看的。且圣上,才是执天下棋盘的人。”

“聪明人会比旁人更容易在小事上栽跟头。”

“那我爹来的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既然真是这样,那郑厚礼怎么还会来这么一封欲盖弥彰的信?郑岸不太明白。

他听完程行礼的解释,想着他们得到的消息都是长安一月前发生的事情,现在朝廷里或许已经将仆固雷的最后通牒下了,只等圣旨到。

程行礼细看这封信,答道:“要你按兵不动,勿要生事以免坏大局。”

“我是那样的人吗?”郑岸不耐烦道。

程行礼说:“因为刺客要来了。”

“你又知道了?”郑岸真想钻进程行礼脑袋里看看,他怎么知道那么多事的。

程行礼折好信,起身答道:“仆固雷不是傻子,他或许已猜到了朝廷的用意,故此日前就在找藏宝图。这几天趁各州都督都在,要挟住他们,等发完最后一拨军饷,找到传说中的王室宝图,他就可遁迹神山,远走他乡。”

郑岸明白了,但又不解:“你是说仆固雷要来杀你?”

“仆固雷麾下不止巴萨一个刺客,他派出的人或已潜入永州。”程行礼说,“所以郡王才要让你保护好我,只等朝廷圣旨一到,仆固雷抄家流放,此事就结束了。”

郑岸眉心微动,亮似星辰的眼眸看向程行礼,笑着说:“你真愿意按兵不动?”

“世子此话何意?”程行礼笑着反问。

郑岸漫不经心道:“我爹写信怎么会不问我的安康呢?”

此话一说,程行礼觉得郑岸还是有点清醒头脑的,于是说:“何日启程?”

“趁人少,夤夜出发。”郑岸起身挎刀,剑眉星目,神情冷静自持一方天地。

翌日清晨,河流岸边,洁白牛羊似云朵铺开的草原边上。郑岸蹲在河边洗了把脸,望着天边即将升起的朝阳,说:“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头。”

“我们还要多久到营州?”程行礼遮眼看去,只见日即雪山头,有说不出的美。

郑岸装满水囊,答道:“快马加鞭,三日后就到了。”

程行礼颔首,昨日商议好事后。

郑岸就又召来冯恪,冯恪听后就将友思和董伯带回冯家暂住,避免刺客上门寻不见程行礼而害无辜。

“自安家中有亲兵,他也是个练家子。”郑岸上马逮好缰绳,说:“你别担心,再说了。还有我和爹留给他们的兵士,在永州城里怎么都不会有事。”

想起临行前,友思满是不舍的脸,程行礼笑着说爹要去远点的地方处理政务,过几天就回来,让他听董伯和冯恪的话。儿子抱着程行礼的腿苦了两把,还没哭完看见拓跋瑛手里的麦芽糖就放开老子去追糖了。

程行礼上马,与郑岸一起向着那更北的方向驶近。

日落月升,朝去晚来。两人轻装出行,未带兵士以免暴露行踪。日间快马加鞭,一路跑过草原、溪流,累了停下歇息,看牛羊结伴悠悠暮于天山下。

天地间彷佛在牧羊人的呼唤里静了下来,午后的水岸边上,正阳有些刺眼,郑岸看着程行礼,突然说:“你好像金莲花。”

程行礼擦着满脸的水,问:“金莲花是什么?”

郑岸答道:“我觉得是草原上最漂亮的花,等太阳照下来时那是满身的金色。”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像极了人们背上沾着太阳光的长刀,你现在也是金色。”

郑岸的嗓音悠扬磁性,程行礼感觉心跳的比平常快了些,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笑了下。

继而郑岸又说:“金色是我很喜欢的颜色。”

云升起落时又到夜间。

到了夜间,识路的郑岸便会在挡住南风吹往关内的山坡上,抖开外袍,躺着休息。程行礼白日赶路已是累了,一躺下便睡着,等翌日天刚亮时,郑岸就摇醒他,两人又继续赶路。

初夏的雨水滴答不停,离营州几十里地时,两人路遇大雨,只得到就近的守捉城暂歇一晚。

守捉城石头所垒,内里胡商、牧民接展示着自己上好的皮毛,其中许多人说着程行礼听不太懂的塞外语言。

许是天高皇帝远,在此地方住宿只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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