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哉风拉着褚青唤在坊间穿梭，他肩上伤口因动作牵扯正不停渗着血，温热血液顺着臂膀浸染衣裳，最后几滴胜出般滑落在褚青唤掌心。

褚青唤指尖被烫的指尖一缩，脑中不停思索眼下局面。

正凝神间，一支箭矢自后方射来，划破风声，削断她一缕青丝，略过她二人，径直穿透前方一百姓心脏，那百姓神情茫然低头看去，还未等反应过来就捂着身上漏洞直挺挺倒下。

周边人惊叫声四起：“杀人了！快跑啊！”，街上百姓闻声慌忙逃窜，坊间顿时大乱。

她被这一幕激得瞳仁紧缩，转身向后看去，一黑衣人在后方举弓正对二人，眸中充斥兴奋血腥，“今日我便带你二人头颅回去向大人领赏。”

荀哉风眸中染上怒意，轻声对她道：“后面躲好等我。”随后右手握紧长刀，缓步朝黑衣人走去。

黑衣人见状扔掉弓箭，从腰间抽出佩刀，大步迎了上来。

怎么办？该怎么办？

褚青唤在后方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二人，心中急成一团乱麻，眼神胡乱飘动之时，无意扫见身旁有一孩子倒在地上，被逃跑的人流踩了数脚，怎么挣扎都爬不起来，哭声也被淹没在嘈杂之中。

街对面一布衣妇人冲着孩童方向流泪哭喊，奈何人群格挡，挤不过来。

她未加思索大步跑到孩童身边，用身体抵开人群，将其扶起，等到将这孩子带出人流时，她身上已经多了数个脚印。

褚青唤喘着气，胸膛上下浮动，望向街上百姓各个惊慌失措神情，目光扫至地下那名百姓尸体，又看向因打斗被毁的摊子，她忽然有些头晕目眩，像是一座无形大山压在她心尖上。

她合了合眼，对着荀哉风大喊道：“荀哉风！去巷子里！”

这是荀哉风第一次听见褚青唤喊自己名字，不由得一怔，却因此被黑衣人抓住时机，挥刀照面上砍来，他急忙回神，抬手抵挡，刀尖相撞，他被震得向后退了几步，嘴里涌出一大口鲜血。

他用右手衣袖拭去唇上血液，转身跃到墙上，侧首讥笑道：“敢跟上来吗。”

黑衣人看着其远去身影，伸出舌尖舔舐掉方才打斗中溅在嘴角的血珠，眼中轻蔑不加掩饰，“等我先将你脑袋摘掉，再回来收拾这女人。”

说罢亦跟其跳上墙顶，追荀哉风去了。

褚青唤看着二人离开方向，也急忙逆着人流向那边跑去，脚却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将她绊倒在地，她揉着脚踝看向那物，竟是弓箭，她手搭在弓上，用力握紧，撑着地爬起来，将其挎在身上。

待她找到二人时，荀哉风已将黑衣人斩杀，长刀断成两截，刀尖插在黑衣人胸膛处，他自己也脱力靠在墙边，身上血液将衣襟打湿，头颅低垂，手瘫在一旁，虚握着那把断刀。

“荀哉风，荀哉风，你醒醒。”褚青唤蹲在荀哉风身旁，双手捧着他苍白面颊，指尖不住地拍打，试图将其唤醒。

见其双眼一直紧合，她鼻尖染上酸意，拾起荀哉风手中断刀，割下几缕布条，将他身上最为严重的肩伤包扎起来，几颗泪珠悄然而下，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布条上，晕在一起。

她用力将荀哉风扶起，左手拉住他的臂膀搭在她肩上，右手揽住他劲瘦的腰身，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做完这些，褚青唤额头上已然渗出些细小汗珠。

她费力的带着荀哉风一步一步挪动，步伐虽慢，但目光却坚毅无比。

到了边关，真的要找个师父练练武了......

她摸了把额上的汗，忽地感觉一股热气喷在她的脖颈处，她下意识抬肩蹭了一下，却正好蹭过荀哉风的耳垂。

“去哪？”荀哉风嗓音沙哑问道。

看见他醒了，褚青唤心下也是松了口气，“离这不远处有个破庙。”

又一股热气喷在她脖颈上，“你怎么知道？”

她费力解释道：“来的路上，寻见的。”

荀哉风轻笑一声，“你不着急过来帮我，反倒去寻破庙？”

褚青唤带着一负伤男子行动，本就已经累极，闻言直接停下脚步，向右肩垂眸歪头，余光瞥见荀哉风发顶，“你若是有力气了，便自己走。”

见他不说话，又接着道：“我又不会武功，你若真在他手里败了，我来便能赢了吗？你负伤严重，今日定然出不去城，与其来此在一旁干看着，我还不如去为我们寻一个庇护所，熬过今日，明日好出城。”

荀哉风咳嗽两声，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诚心道“姑娘思虑周全。”

褚青唤冷哼一声，不算轻柔的拭去他嘴角血丝，扶着他继续朝破庙行进。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荀哉风靠在褚青唤的颈间，嘴角勾起一丝极其微小的弧度。

-

等到她二人挪蹭到破庙之时，天已变暗。

为了不被发现，一路上褚青唤都可着人迹罕至的小路走，绕了颇大一圈才到了此地。

她将荀哉风放在屋角一处柱子后面，而后将已经结起蛛网的破败帘子扯下，躲在此处，勉强能遮住她们的身形。

做好一切，褚青唤背靠墙上，喘着粗气缓缓滑坐在地上。

缓了一阵，她侧首想瞧瞧荀哉风状况如何，不料刚扭过头，便撞进一双漆黑的眸子里——荀哉风早已醒了，不知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她多久。

她一手撑着地，一手伸直，试图拨开衣襟，瞧瞧他肩伤，“醒了不出声，想吓死我不成。”

荀哉风任由她动作，没说话，直到褚青唤看好伤势坐了回去，他才缓缓开口：“姑娘既为良民，又已知我不是新上任的郡尉，又何必再跟着在下，冒生死之险。”

褚青唤合着眼，头抵着墙，听他此问，一时纠结该不该现在将母父被杀之事告知这人，只迟疑片刻，那人又接着开口道：“明日离城，我先将姑娘送到北地去，那的郡守是我友人，有他照看，姑娘的生活定能平安、顺遂。”

她心中忽涌上一股怒气，打断他的话，“大人，你是不是当大人当习惯了？当初在山洞你疑心我身份，我便要被迫跟着你，现在你确定我只是个平民百姓了，又不问我的意愿，随意将我丢到哪去。”

褚青唤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他的衣衫上，用力攥紧，指骨都泛起青白，“现在虽是乱世，我们这些人的命在你们高官眼里确实可能像蝼蚁一般，但你若是想随意安排我的生命，哪怕是好的，我也不愿。”

荀哉风瞳孔巨颤，他缓慢抬手将褚青唤的手指一个一个掰开，在其掌心轻柔揉搓，试图将其手心指甲痕抚平。

褚青唤将手用力抽回，冷冷看他。

荀哉风虚握一下掌心，似是想留住方才那一抹温热，“是在下狂妄了，那请问姑娘之后想去哪儿？”

褚青唤将目光移走，瞳仁微转，“你接下来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凉州。”右侧传来声音。

褚青唤故技重施，故作吃惊：“凉州？边关？”

荀哉风轻点了点头。

褚青唤咬了咬下唇，开口问：“荀大人你，是边关将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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