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之前》
林连雀又是一大早被叫到了萨赫咖啡馆。
他这次干脆连早饭也自带,提着一摞蒸笼放在桌上,“来来来,尝尝我亲自做的虾饺和糯米肠——”
艾西礼照例只要一桶冰,从随身携带的白铜水壶里倒了一杯水,“我想知道他的资料。”
“啊?”林连雀喝了口茶,没听懂,“谁的资料?这次又有谁要倒大霉了?”
“你给我推荐的模特。”艾西礼道,“我想知道他的资料。”
“哦,模特资料啊。”林连雀下意识重复了一遍,“等会儿,什么东西?!你要谁的资料?!”
他顿时乐了,乐得有点缺德,开始明知故问:“哪个模特?希特大师那个?那姑娘长得是挺好看——”
“我说的是圣母像的正式模特。”艾西礼平静地打断他,“你听得懂,别装傻。”
“你为什么想要她的资料?千万别告诉我你是看上她了——”林连雀说了一半意识到不对,“慢着,你刚刚用的是‘他’?
“我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艾西礼嗯了一声,“第一次见我就看出来了,他是男性。”
“眼神不错,不愧是你。”林连雀比了个大拇指,“那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艾西礼喝完水,又倒了一杯,“所以我问你他的资料。”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也不能说。”林连雀抓了一大把冰块塞进嘴里,“我是看在交情的份上介绍给你救急,可没让你看上他,哪怕是你……算了。”
他摆摆手,“你那画儿应该快画完了吧?那我估计也就这两天了。”
艾西礼问:“什么意思?”
“别问。”林连雀把冰块嚼得嘎吱作响,“你们都是大爷,我就一小本商人,谁也不想招惹,给条活路吧大少爷。”
“是吗。”艾西礼若有所思,“那就好。”
林连雀:“好什么好?”
“如果身份有别,那么我需要时间。”艾西礼道,“如今你这样说了,事情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容易啥?”林连雀原本懒得问,又忍不住,“你到底要干什么?”
艾西礼:“保守秘密是最基本的美德。”
“你不用守,我替你说——你就是见色起意。”林连雀隔岸观火好整以暇,“别说我没提醒你,见色起意可以,一往情深可别,我真是见了太多你们这种军校出来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一个个都是大情种……”
艾西礼:“背后诋毁他人是一种罪恶。”
“罪你大爷。”林连雀挥手叫来侍者,“加菜!这顿你请啊!”
林连雀说的“就这两天了”确实来得很快。
艾西礼当天再去新圣堂,等了整整一晚,没等到他要等的人。他在圣堂借宿,第二天用过早饭和午饭,傍晚再去时,歌伎正站在窗边。
玫瑰厅有七扇巨大的花窗,窗上用彩色玻璃拼成画面,描述了圣母从幼年到肉身离世的七个阶段。
黄昏光影辉煌,七张人像倒映在地面上。
对方看见他,笑道:“不好意思,昨天有点急事,没耽误你吧?”
艾西礼已经习惯了他的迟到或违约,“没关系,已经是最后阶段,今天可以收尾。”
“我发现您说话很笃定。”歌伎悠悠道,“您很少用‘大概’或者‘不确定’这样的字眼。”
艾西礼打开画板的动作顿了顿。
他抬眼和歌伎对视,慢慢地讲:“您过誉了。”
“我也会有不确定的事。”
歌伎仿佛有些好奇,侧过头道:“什么事?”
艾西礼:“您真的想听吗?”
“噢。”歌伎笑了起来,而后走到艾西礼面前,“看来这就是你的不确定了。”
他今天带了一对大而圆润的黄金耳环,此时在艾西礼跟前站定,黄昏从玻璃窗外射入,打在金光闪闪的耳环上。
那几乎让人心神恍惚了。
忽地,歌伎探身上前,将嘴唇贴在艾西礼耳畔。
此时,玻璃花窗上一缕金色聚拢,穿过圣母的头顶,和歌伎的耳环连成一线。
艾西礼听到对方轻声道:
“低头。”
下一秒,他伸手捏住艾西礼的后颈,臂肘猛地发力——艾西礼在士官学校时反应测速和支撑力都是最优,自十六岁起他再没被什么人如此轻易地碰到脖颈,曾经有校友想要从后面拍他,本意只是打个招呼,艾西礼的本能却先一步做出反应,待理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对方早已被摔翻在地。
然而眼前人无比轻易地捏住了他的弱点,简单得如同拎起一只幼猫。
艾西礼只觉后颈一股大力传来,他直接被摁趴在了地板上。
地面的马赛克花纹在眼前无限放大,与此同时,头顶有玻璃炸开。
花窗爆成一团彩色虚影,子弹呼啸而至。
无数玻璃碎片在地板上蹦跳,噼里啪啦如一场暴雨,暴雨般的杂音中,艾西礼似乎听到谁笑了一声。
是歌伎。
那是极嚣扬的笑,其中有金石铮铮作响,他无疑畅快极了,以致笑声里有火与血的味道,艾西礼听到了扳机声,还有子弹上膛的声音,他尚不能抬头,因为不清楚外界狙击手的方位,玻璃花窗在室内造成了过强的光眩,一旦判断错误,很可能会被对方一枪致命。
玫瑰厅中一共有七扇圣母花窗,分别刻画了圣母从幼年至肉身离世,此时第一扇头戴花环的幼女已被爆头,数枚子弹从炸开的窗口迎面飞来,正对着站在厅堂正中的人——
一道极清脆的高跟鞋跺地声响起。
歌伎旋身躲开,接着不退反进,冲锋般跑向花窗,眼前无数绚烂光影如离弦之箭,此时正是黄昏的最高潮,圣母在微笑,圣母在舞蹈,圣母亲吻伤痕,圣母手持利刃,他朝最后一面花窗撞了过去,窗户上画着临终前的圣母,正朝虚空张开双臂,仿佛也抱住了迎面冲来的人。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歌伎起跑时便朝窗户连开数枪,他的鞋跟极高,在撞上玻璃之前一脚踢出,目光穿过无数飞溅而至的碎片,直接锁定了远处的丛林。
他任由玻璃划过脸颊,翻过落地后立刻助跑起跳,很难想象有人能在瞬息间跨越如此大的距离,伏击的人刚刚意识到自己被锁定,来不及打出下一枚子弹,杀意已贴面而来。
那是刀锋般剧烈的玫瑰腥气。
狙击者意识到形势不妙,刚要后撤,歌伎猛地跳了起来,大腿一个侧弯,勾住逃跑人的脖颈,继而旋身下坠,直接把对方掀翻在地,他的力气太大,落地时膝盖甚至砸断了对方的下颌。
俘虏瞬间失去意识,歌伎在对方嘴里掏了掏,没找到自杀用的毒药,用枪拍打这人的脸,“不是吧,这就不行了?”
他掏出一根雪茄,点燃后摁在对方脸上,却只得到一声昏迷中的惨叫,看来这人确实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他有些扫兴似的啧了一声,叼着雪茄坐了下来。
继而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艾西礼,“感觉如何?”
艾西礼手里捏着一物,“您掉了这个。”
那是他的耳环。
“哦,谢了。”歌伎把烟灰抖进俘虏嘴里,对方又发出一阵含糊不清的惨叫。
他舒了一口气,将枪托磕在地上,弹匣掉了出来,又从裙子底下摸出一把新弹头,叼着雪茄换子弹,含糊不清道:“你的入学考核现在开始。”
艾西礼想走过来的脚步顿住了。
“第一题,我的身份。”
艾西礼沉默一瞬,仿佛在判断眼前的形势——不过眼前也委实没有什么形势可言,完全是歌伎一人的全方位暴力碾压。现在这人坐在俘虏身上,裙摆全堆在腰间,露出缠满大腿的子弹枪套,内侧还捆着一把军刺。
他就这么岔开双腿吞云吐雾,浑然不觉脸上流下的血,红发仿佛在黄昏中燃烧。
这样的人只可能有一种身份,“……您是军部的人。”
歌伎笑了一声,笑声里有着别样的意味,“第二题,我为什么要给你当模特?”
“您经常以抽烟为借口去室外,应该是借模特的身份行侦查之事,目标行动地点在新圣堂附近,且很有可能在计划什么,否则不需要这么久的侦查期。”
“第三题。”歌伎吸了一口雪茄,“今天的狙击手是谁?”
“我来之前,查了近期军部的简报。”艾西礼道,“新圣堂附近、需要高级潜伏人员、侦查期较长——最符合以上标准的是五月份的外交文件失窃事件,根据调查进展,曾看到可疑人员出现在新圣堂附近。”
“但是昨天有新的消息传出,据说这份遗失文件出现了副本,似乎是盗窃团伙内部出现分歧,有新的卖家想要将它抢先卖出。”
他看着歌伎,缓缓道:“您昨天没有来。”
“我推测。”他的话语清晰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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