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扬眉同那些自小便参加各种宫廷宴会的贵女不同，每每遇到宫宴便觉得有些无措，虽也有嬷嬷姑姑时时指点，但每当这种时候，她仍旧不由自主地觉得自己仿佛是这纷繁复杂的人际交往中的一名旁观者，难以全然融入其中。

但是今日她有了些其他想法。

“回贵妃娘娘，臣妾刚刚便觉得有些奇怪，但见几位贵人相谈甚欢，不敢打扰，既然娘娘问起了，请恕臣妾直言不讳。这素日里宫宴都有丝竹管弦乐作伴，今日宴席如此素雅安静，不觉有些扫兴吗？”

听闻此话，在场的人皆是一愣，仿佛柳扬眉一提，大家才注意到今日宴席并无宫廷表演，虽也无伤大雅，可既是庆功宴，没有表演倒显得差强人意了。

刚刚赞许过萧宸衍差事处理得妥当，皇后急不可耐地跳出来抢功就罢了，就连那向来不上台面的柳扬眉也跑出来挑毛病，接连吃瘪让舒贵妃不禁心生恼怒，径直说道，“锦妃妹妹既觉得太过安静素雅，那不如妹妹你来为我们献上一舞，反正这对于妹妹而言，本就是驾轻就熟之事。想必陛下也许久未曾欣赏过妹妹的舞姿了吧。”

此话一出，场上的气氛再次陷入尴尬，连皇上的脸色也变得难看。

妃子在宫宴中展示才艺本来无伤大雅，可谁人不知道皇帝最忌讳谈柳扬眉的出身，舒贵妃话里话外的折辱之意更是昭然若揭。

正当有大臣欲出面打圆场，意图将这一提议轻轻揭过之时，总有那些爱看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大臣横插一脚，抢先一步高声说道：“臣等久闻锦妃娘娘舞姿绝伦，却无缘得见，今日可否借陛下之福，让臣等一睹为快，大饱眼福呢？”

今日气氛如此好，此话一出，若皇帝再反对，倒是显得自己未免太不大度。

皇帝只得板起面孔，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柳扬眉身上。

“陛下想看臣妾跳舞臣妾自然却之不恭，只是这没有伴奏……”

舒贵妃以为这借口找得实在拙劣，忍不住嗤笑出声。

柳扬眉没有理会，停顿了一会儿，扫视大殿一圈，接着说道，“陛下，可否请昌王殿下出来替臣妾伴奏？”

此言既出，四座皆惊。其中最为震惊的莫过于萧宸司，听到柳扬眉提到他的名字，原本一直冷眼旁观的他，惊愕得连手中的酒杯都忘了放下。

“昌王？他能怎么给你伴奏？”皇帝好奇道。

柳扬眉冲着皇帝从容一笑，起身指了指大殿角落中那个尘封许久，已用作装饰的战鼓，转而向萧宸司发问道。

“殿下是否会击战鼓？”

萧宸司迟疑道，“会是会，只是打不出节奏。”

柳扬眉莞尔道，“不需要打出节奏，您只要平稳地敲响即可。不知殿下可否同意？”

萧宸司沉默了片刻，在场的人全都屏息凝神看向萧宸司，谁人不知两人不合，就连皇帝都害怕自己这个固执己见的儿子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口回绝柳扬眉，驳了他的面子。

“可以。鼓槌在何处？”

萧宸司说罢从席中站了起来。

见萧宸司点头应允，在场围观的大臣们脸上五味杂陈，有人庆幸这尴尬的气氛终于过去，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有人则满脸惊愕，难以置信，还有的大臣再次被勾起好奇心，纷纷揣测起柳扬眉究竟意欲何为。

宫人们将一人高的军鼓搬至大殿正中，将鼓槌递于萧宸司，一切准备停当后，柳扬眉这才姗姗来迟。

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柳扬眉换下庄重典雅的宫装，转而穿上一身红紫五色罗衫，锦领锦袖，双袖长而飘逸，披帛系在胸前挽成一朵花的样子，飞天髻高盘在上，耳带金骊珠，脚踩赤色靴，腰间挂着坠珠。雪肤红唇，媚眼如丝。

柳扬眉在大殿正中站定，面藏于水袖之下，微微侧目，向立于她正后方的萧宸司点头示意。

萧宸司会意，开始一下一下平稳地敲击鼓面，低沉有力的鼓声顿时在大殿中回荡开来，好似远古的吼声。

鼓点声起，柳扬眉将水袖猛地向外一甩，仙姿迭貌现于众人眼前，眼波流转，嘴角含笑。她开始随着鼓点摆动身躯，说是摆动而非舞动，只因她的舞姿展现出了一种前所未见的奇异与惊艳。

柳扬眉的动作轻盈如春燕展翅，每一声鼓点响起时她会定格动作，宛如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的精致皮偶，鼓声则是技艺高超、掌控全局的皮偶艺人。这舞姿因此而显得绮丽，不似寻常舞蹈那般柔美流畅，却极富力量感与观赏性，既刚健明快，又婀娜俏丽。观者难以揣度，鼓点响起时，舞者将以何种姿态停下，恰如流云随风，变幻莫测。尽管伴奏单一，舞却丝毫不显单调乏味，每一步旋转、每一次停顿，皆如妙笔生花，引人入胜。

萧宸司也仿佛被这新颖独特的舞蹈所激发，无师自通般地开始尝试变换鼓点的节奏，他灵巧地运用鼓棒敲击鼓面的不同位置，创造出强弱交错的丰富音韵。柳扬眉的舞步也随之灵动变化，两者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

王公大臣们的情绪都被这支具有节奏感的舞蹈调动起来，开始情不自禁得随着萧宸司的鼓点拍击眼前的矮桌，鼓点错落，虽无音律，听着却像谱成了首入阵曲，场面一时热闹无比。

众臣的参与将气氛推至高/潮，柳扬眉突然将系在胸前的披帛解开，倏地像两边甩去，飘逸灵动得好似一副水墨画铺展在眼前。但还未结束，在披帛打出去得那一瞬间，柳扬眉高抬双臂，娇躯随之疾旋，轻纱如水波纹一般一圈圈缠绕到她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鼓点声也随着她的转动而越来越快，直到柳扬眉停止旋转，鼓点恰到好处的慢了下来，如大浪褪去后拍击岩石的余浪。再看大厅正中的柳扬眉，她此时正手臂高举，轻纱围绕，好似一朵将开未开的云裳仙子。

皇帝龙颜大悦，情不自禁地高声喝彩，“妙哉！妙哉！朕从未得见如此新奇之舞蹈，可有出处？”

柳扬眉敛目行礼答道，“回陛下，臣妾不过是随兴而舞，即兴之作，并无特定出处。”

“哈哈哈哈，好一个即兴之作，如此舞艺，轻盈飘逸，超凡脱俗，朕甚是欣赏，赏！”

“多谢陛下。”

见柳扬眉未能出丑，还得此赞赏，舒贵妃眼中闪过妒忌的冷光，笑中带刺，假意奉承道，“真没想到仅凭战鼓作伴奏也能舞得如此之好，锦妃妹妹有此绝技怎么不提呢，若不是我刻意推举，怕不是令明珠蒙尘了。你与昌王殿下默契至此，配合得如此之好，不知道还以为提前演练过呢。”

柳扬眉心中冷笑，适才自己刚说是即兴所为，舒贵妃这就暗指自己提前编排，若要坐实这个说法，那自己岂不是要背上欺君之罪。

“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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