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鬼师来说，尊严显然是比性命更值得追求的东西。那些失去神志的巫之民在他眼里已经跟怨鬼野兽没有区别了。一路上凡是觊觎他身上巫之血、主动过来攻击的倒霉蛋，都被盛怒之下的鬼师暴力超度，通通化作齑粉埋入地下。

然而怪物还是向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前赴后继围过来。多次被缙云手中的太岁教做人之后，他们还无师自通地发展出偷袭、佯攻等战术。虽然不致命，却叫人不得不时时提防。那种杀之不尽的感觉，让缙云一度想起前世铺天盖地的魔潮。

好在这些烦人的怪物好像都生活在溶洞底部，越往上走，数量就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无穷多的岔路。

失去巫目，巫炤只能以灵均之阵探路。

那年在有熊参加孟冬之狩时，缙云曾经见过他施展过这种阵法，可以说是缩地成尺，方圆十里的景象尽收眼底。可现在只是维持周遭五十米的阵法，他结印的手仍旧微微发抖。周身灵力剧烈波动，时而极胜，时而极弱。

缙云隐约觉得他的状态不对，伸手去扶，却发现触手所及之处无不滚烫，就像他血管里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熔岩一般。

“怎么回事？”

巫炤神色凝重，抬头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有某种禁锢，越往上走，肢体越觉得沉重，灵力消耗极大，你没有感觉吗？”

缙云尝试着动了动腿脚：“并无异常。”

“是了。这里关押着这么多怪物，多半是巫之国的一处牢狱，一切禁锢自然都是冲着有巫血的人来的。我们这是撞上门来，主动做了人家的囚徒。”巫炤冷笑道，“现在别无他法，唯有硬闯。我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阵法强，还是我的命硬。”

“不要逞强，若力不能支，及时告诉我。”缙云从他手上接过人鱼烛，在前方开路。

两人继续快速拾阶而上，又往前走了约有两个时辰。海潮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完全听不到，巫炤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缙云一直竖起耳朵关注他的状态，突然闻得几声咳嗽，连忙回头询问，却见他嘴角溢出鲜红的痕迹。

巫炤伸出右手抹去血痕，却见手臂上被洞中怪物咬伤的部位明明已经痊愈，不知为何又生出一团青黑的淤痕。

缙云见了亦是神色一变：“有毒？”

巫之血百毒不侵，巫炤给人解毒的法子一向简单粗暴，就是把毒引到自己身上。他们反而没有带任何解毒的药物。

“屏息，别再妄动血脉之力。”

可是巫之堂的法术全都依赖血脉之力才能施展，没有法术，他无以对抗那种让人肢体百倍沉重的无形阻力，恐怕连站立都不能了。缙云也想到这一点，当即道：“那阵法对我无效。这里也没有怪物了。我背你。”

巫炤下意识抗拒：“前面到处是岔道，谁来探路？”

“放心，此处离出口已然不远。我跟姬轩辕学过几日先天八卦之术，够用了。”

巫炤顿时沉默。在危机四伏的陌生环境中撤去护身的术法，无异于将性命交托他人，一个不慎就要像那些怪物一样永远留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底。

这个邀请不可谓不唐突，就在缙云以为对方不会答应之时，巫炤轻轻地点了点头，顺从地散去周身法阵，伏在了他背上。

“怎样？”

“唔，”缙云愣了一下，“还好，你挺轻的。比姬轩辕轻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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