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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满楼》

5. 对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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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愈来愈小。

汹汹的雨点嚣张了不过半个时辰,要偃旗息鼓了。

景似年揣着汤婆,将脸贴在车壁上听着乌云流走,眉眼一点点沉下来。旱期时的雨本就反常,更不要指望下得久。

他摇了摇头,心道:罢了,这些年从未被神仙眷顾过,这回更不会例外。总之河清尚在,为时不晚。

不过多久,车轮滚泥的声音彻底消失,马车停了下来:“两位大人,我们到了,请下车罢。”

两人双双被奴仆扶下车,湿漉的雾气挥之不去,景似年不断往前走近,听得一声炮竹响。

怦!!

寻着火光望去,文安被撕开一角,从这个角中涌出了重重的人影和鼎沸的人声。他立刻让千墨点上油灯,发现自己已站在街口——

想象中所有的灾难、饥苦、哀嚎,此时此刻尽被一脚踏碎。袅袅炊烟与笼饼铺的氤氲相得益彰,人民扣着绒绒的帽子互相走街串巷,笑语晏晏,如过新岁。

只有发丝的潮气和脚下的一点湿黏提醒他是真的。

若在平常,此景观之可喜,但此时雷霆高悬,他被一击击中,这时他才明白什么叫“老而不死是为贼”。

怎么会是这般?徐载酒干了什么?景似年的额角冒了层密密的细汗,他自诩心较比干多一窍,然而却漏算一步——那妖婆最擅长颠倒黑白。

“我听闻景尚书在朝上立下毒誓。”

从喉间挤出的低吼令人脊背发凉。景似年微愣神,只见萧荨端立于雾霭之中,如一柄插在土中的剑刃。

他阴鸷而徐缓地问:“是你自己以头抢地,还是我帮你?”

萧荨的视线将景似年死死钉在原地,衣袍下的每一块肌肉都蓄势待发。

他动不了。

千尘立刻护在主子身前,剑随时可脱鞘而出。

“诶,尘小弟,你也太毛燥了。”九妄横于他面前,用剑柄顶着他的剑鞘。

千尘睇了眼他不可一世的神情,咯啦咯啦的声音从两剑顶磨处传来。

景似年深吸一口气,眉拧成川:“萧长忧,事情清白以前,你先莫要冤枉于我。”

“我只见了文安秀丽,不知冤枉。”萧荨压下心火,拍拍九妄的肩,“你不是说是此地县令的启奏吗,那便问问他,何来灾情。”

他平生最恨他人欺瞒自己,如今面对眼前赤裸真相,像是被景玉龙甩了一耳光。

县衙的奴仆小心翼翼的开口:“二位大人,我们……”

“带路。”萧荨说。

“是、是……”

直通县衙的主街空无一人,两旁站满了敲锣打鼓的艺人迎接二人,他们没有心情去看什么接风仪式,如一股旋风般卷到了县衙大门前。

李宴还没现身,九妄讥讽道:“好大的架子。换别的县令早就等在城门迎接了,这个还躲在县衙里,不是心虚了吧?”

景似年皱眉,对着守门衙役出示铜雁头,命令道:“让开。”

两名衙役面面相觑,脚却不移半步:“大人,我们大人目前在梳洗……”

“放肆。”景似年压低声音,语气不容置喙,“木官的命令你们也敢不从?”

萧荨从黧黑嵌铜螭龙纹剑鞘中拔了半剑,两人的威压即刻为衙役附上了满额的汗:“……请稍等。”

九妄附在萧荨耳边:“恐怕这县令和尚书令没搭好戏台子啊,可怜尚书令一个人唱到现在,连伴儿也没有。呵。”

萧荨像没听见似的。

千墨耳朵一动,怒瞪向他。

“咻!”下一秒,寒亮的剑尖怼在了他的面门!

九妄反应极快,剑身一抖,刹那间“当”一声巨响。千尘后撤半步,凝视着他。

“干什么,年轻人。称你句尘小弟还真把自己当成我阿弟了?要打架?来啊。”九妄戏谑道,“正好给你九爷磨磨牙。”

“找死。”千尘气得狠了,刚抬手,派进去的衙役出来回话:“两位大人,沈大人来了。”

千尘被迫将手放下。

九妄还是那副嬉笑样子,收剑入鞘。

听到“沈大人”三字,景似年眉心猛蹙,他揽了揽千尘,看着从朱门里走出来的身影——一个身着交襟晏居褂子、软罗青花扣腰封的女子标志俏丽。一见到二人,双眸弯若新月:“萧侯爷,尚书大人,恕下官来迟了。”

“大人们无事罢?唉,下官也未料到山匪如此猖獗,让大人们受惊实是下官的不是。下官已派兵去剿,但山匪狡兔三窟,又往山深处逃了,如今有大人们助力必能将山匪一网打尽。”

沈菀?怎会是她?

景似年将桃夭扇在掌心敲了敲:“我们无事。”他微顿,“我道李宴怎废心梳洗,原是沈大人来接应,等会儿也无妨。”他笑着往里进,“那本相要快去看看李宴在作何了,竟叫沈大人来应付我。”

“诶,大人留步。”沈菀伸臂将景似年拦下,远望了萧荨一眼,声音沉下来,“没有李大人了。”

秋阴不散,风寒草衰,凭白一阵妖风袭来一丝丝的阴冷。屋檐阴影笼罩下的沈菀像京剧的白面,嘴唇同乌漆砖墙融为一体,仿佛是白面上割口般的笑弧。

“什么意思?”景似年险些打个寒颤,眯起双眼审视着她。

沈菀变回人类的皮囊,深深叹气,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不瞒您说,文安县目前暂时由我接手。这也是下官来晚的原因,事发突然,实在有些力不从心。”她抬头望着景似年,面露悲痛,“李大人在三日前身逝,目前停棺在府中殡房。”

死了?萧荨双眸眯起,不是说景似年收到了李宴的奏请么,才一个月怎就死了?他看向景似年,以为他会是如何的悲恸或震惊,却没想他脸上是与沈菀如出一辙的平静。

景似年声音澄静:“因为肺疾么?”

“正是。”沈菀颔首,她惋惜道,“可怜李大人一代英豪,先前作他的副手时我便很敬佩他。唉,为了迎接二位大人,下官也暂将缟素褪了下来,不敢冒犯。”

“先不谈这伤心事了,下官为您们布了一桌佳肴,烦请您们移步。”

萧荨疑惑地摇头。

景似年用桃夭在掌心敲了四下,对沈菀笑道:“沈大人上任,难怪山匪猖獗。你忙碌许久,还没用餐罢,可是饿了?”

沈菀愣了愣,没想到他话走偏锋:“下官饿不饿是次要的。”

“那好。沈县令待客不周,消极懈怠,本官罚你空着肚子,带本官和侯爷去视查农田。”他扇子一横指着九妄千尘等人,“至于我们的侍从,你可要安排好了。”

沈菀扯着唇角干笑两声:“……大人恕罪,下官领罚。下官必定为大人安排妥帖,您放心。”她招来两个衙役。

景似年望着他们离去方才转过身来:“走罢,沈大人。”

萧荨心感蹊跷,偏头思虑:他知晓李宴与景似年是忘年交,好友的死亡却没有让其掀起任何波澜。他见景似年已远远甩了两人走到前方,身姿挺拔。

他的背影隐匿进浓雾,身上新更的绀青穿花蜀锦像破浪的帆船。

萧荨正沉思着,沈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轻轻一笑,伏在他耳侧低声问:“萧侯爷,您想知道李大人是怎么死的吗?”

萧荨垂眸凝住她,她那双漆黑如墨的双眸笑得狡黠,鲜妍的双唇一开一合吐出几个字——

“当然是,景似年杀的。”

沈菀的语气阴森,像是僻岭的鬼风。

萧荨对她直称上级名讳之不敬侧目,他望向景似年的背影:“是吗。”因着对景似年之事烦闷,他没有太多好颜色,“凡事究据,我不喜景玉龙,但他和李大人关系甚好,为何杀、又如何杀?”

沈菀一笑,娓娓道来:“很简单。现在太后一手遮天,景似年要为陛下揽权,而他本家在官场势单力薄——毕竟他景氏本就是商贾出身的一方豪强罢了。他只能招揽其他人才,于是伪装成贤者取得李大人信任,而后野心毕露,李大人是何清流,自不会与他同流合污,景似年一怒之下便只有……”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您也说了他们二人私交甚笃,哪一个常人见好友身逝无波无澜?可见他心狠手辣啊。”

萧荨沉思吟味,又问:“你说李大人于五日前身逝,可三日前我们人在邯郸,他如何能千里之外取人首级?”

“侯爷可有见过景似年传出一封信?”沈菀反问。

萧荨确认:“见过,在邯郸。”

“那就对了。”沈菀说,“那封信上涂了剧毒,有肺疾的人一嗅即亡。您知道景似年身边的医师千墨,但您恐怕不知她在江湖的诨号——竹叶青。她极善制毒制药……全怪我过于大意。”她咬紧牙关,“我身为令史与大人最为亲近,这些都是在大人死后查出来的,下官不愿大人蒙受冤屈。而下官势单力薄,人微言轻,实在无法为李大人申冤。”

沈菀的话逻辑清晰,桩桩件件都对得上,不免让萧荨信了五分。她见其方还有些犹豫,又道:“那信我已叫人处理了,但闻了那毒后亡者胸口发乌。待与景似年视完农田,下官带侯爷去看看李大人的尸身,您便可信了。”

这倒是个法子。他轻轻颔首,只等验证。若景似年当真如此阴狠、歹毒、美人蛇蝎……他必是容不下他的。

且看另一厢。

景似年听二人跫音迟迟不响,知沈菀那笑面狐狸必定在与萧荨以白诋青,怕不是早把他描述成了什么青面獠牙的恶鬼。

李宴之死过于蹊跷,他虽有肺疾,但只要按时用药绝不会有性命之忧。景似年攥紧桃夭:他怀疑是沈菀的手笔,于是方才示意千尘暗中去县衙开棺看尸,如果他真的不在了……

他隐约听见唢呐响,胸腔顿痛,调整了呼吸——现在还不是悲恸的时候。

眼前雾淡下来,天光豁然开朗,农田是一派丰收过后的景象:耕土被翻松起来,田梗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干草,两旁还种着两道望不尽的芦苇。几亩田旁的树上树叶都落了个干净,虽然是略显北地荒凉,但绝算不上发了旱灾。

“我们刚收完小麦,所以把土翻起来了。”沈菀含笑的声音从景似年身后传来,她指着田埂,“至于这些干草,是为了让大人们方便走的。”

沈菀几句话把景似年将出口的问题都做了完美的解答,她说:“两位大人请放心,文安是绝无旱灾之说的。”

景似年感到萧荨的视线像刀子一样在他背上刮来刮去,脊骨发凉。他在田埂旁蹲下,双指捻起一些泥土,湿软黏腻。

景似年远望了一眼万亩农田,仍是朦朦胧胧,因为一场虎头蛇尾的雨,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垂眸用帕子蹭了蹭指腹,对沈菀笑道:“如此,沈县令再带本官去看看粮仓罢。”

沈菀自是应下。粮仓分布在农田附近,没个几步便能走到,每一个粮仓都堆满了麦子,粒粒饱满,是很优质的麦种。

“当真是禾黍油油。”景似年赞道,“这栽培麦子就和治理县城一样,要是一粗心,可就什么都毁了。”

“大人提点的是,下官铭记在心。”沈菀恭维道。

萧荨脸色已越来越难看,他不耐地打断景似年的含沙射影:“够了。我瞧文安的确不存在灾情,景尚书还是乖乖回京兑诺罢。”

景似年深深望了他一眼,眸底是读不懂的情绪:“侯爷莫急。”他转而笑开,“不过逛了一个时辰也有些疲了,不若我们先回琳琅苑吧?”

“也是。您们请。”沈菀笑意浓浓,侧开身子引两人往街中走。

“慢。”萧荨突然叫停,“沈县令先行,我同尚书令有言。”

沈菀谨慎地凝视着萧荨的眸子,袍下鞵悄然后撤两步:“是。”她绷起肩膀,“下官在县衙门旁候着大人们。”

直到她离去再也不见身影,景似年不动声色:“侯爷要同我道什么体己话?若是要送本官回洛,恕难答应。”

“我倒是想。”萧荨直视景似年的双眼,“我只问,李河清是你忘年之交,他一朝身死,你为何不为所动?”

“敢问侯爷,何为有所动?难道魂不守舍、脚步虚浮才叫有所动么。”

“且不说如此,但绝不会让他草草离去。必定要为他手挖一方葬土,灌酒为祭、杀牲为奠。断不是谈笑风生,无波无澜!”

他疾言厉色,步步紧逼。景似年心中一凉,下意识用桃夭抵住他的肩。

“我知侯爷重情重义,却没想对谁都能坦言相斥。”景似年皱眉笑着,嗓子像裹了沙,“只是本官态度如何,与你何干;李河清与我的交情,你又知晓多少;而对我始终警惕的你,又是以何种身份质问我。”

“死人,侯爷见得不是最多么。难道仅仅为了一人,我便要萎靡不振,不去管更重要的事么。人人道侯爷大义,如今却着眼计较于小情,可同传言背道而驰。”

他字字珠玑,含蓄却不失中伤。萧荨逆着光,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狼心狗肺,恬不知耻!我从未见过你这般的人!”

“侯爷教训得好。”景似年被勒得咬紧牙。

萧荨猛地甩手,他摔去一旁,狼狈地侧躺着止不住的干咳。前者居高临下,扭头便走。

“咳咳……咳咳……!”

景似年轻笑一声,蹙紧眉心坐起来,他的手臂抱住屈起的右膝,手蜷成拳。

为何会失控?他问自己。萧长忧说的没错,但让他既痛苦、又自卑:那人精确的抨击自己的虚伪,而如此真性情的他,对自己无可奈何。

面对那人,他感到自惭形秽,就像面对从前的自己,连头都抬不起来。

但在查明真相前,他连悲恸的资格都没有。

沈菀在衙门前侯着,见萧荨来,忙问:“景似年可有冒犯侯爷?”

萧荨像没听见她的问题,道:“带我去看李河清的遗体。”

沈菀愣了愣,观察着他的神情,被嚇了一跳。她亲自推开县衙大门,伸手引进,声音极轻:“是,是。侯爷您请,下官为您指路。”

二人刚要进门,只听一声尖锐——“沈县令回来了!把小贼扣好!”远处乌压压一大片人便向县衙这边排山倒海地冲来,遮住了半边碧落。

萧荨驻足望去,待近了,他才看清那些人手里高举着铁锹、铁叉,张着夸张的口舌叫骂。而最首的一排人拑制着一个人——

“千尘!”

景似年不知何时从旁侧跑出来,大喊出声。南方,千墨亦带着几个侍从飞快地冲上去,爆发出一股蛮横的气力,生生推开了押着千尘的几个彪形大汉。她狰狞的叫嚷:“滚开!”

千尘身上完好无损,面色也一如往常的平静。千墨忡忡的在他身上、脸上一顿摸索,景似年也快走上前问道:“可有受伤?”

他轻握千墨的手,对二人说:“无事。”

“哪来的人敢推老子?!”其中一个大汉扭曲容色,咆哮竖眉。

剩下的百姓也不服,高扬铁具,咄咄逼人:“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平静水面激起千层浪,人群逼近,景似年的侍从们纷纷反抗,一时吵得不可开交。

近处,萧荨眉目阴沉,沈菀却露出几分兴奋的神情。

景似年撇下两人,横到众人与千尘姐弟之间,冷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人群推搡着几个姑娘出来了,那几个姑娘罥眉杏眼,此时胭泪盈盈,步颦兢兢,声泪俱下:“你们怎能偷走李大人的尸体?!”

一个时辰前——

千尘避开衙役从屋檐翻身上瓦,他藏在一棵青松树冠中,在叶隙中看见人行往来不绝,无一不裹着素白头巾。

他们在白雾中穿行,像是鬼魅。

他不时听见悲凉的唢呐声响彻云霄,凄凄切切,衙役端着不同的贡品向殡房走去,后又有数名家仆挪着碎步蹑着。那些贡品鲜艳的颜色在灰蒙的县衙中仿佛几抹狰狞的血。

府外暮色初染,微风正好。

千尘又在屋顶上蹲了半炷香的时间,见所有人都聚集到殡房后他才跳下来。房内正有人哭丧,戚戚的啜泣声慢慢渗透出来,渗进双耳,如同鬼泣。

直到这日的祭拜进行到尾声,由于李宴一生多舛,娶的唯一一位夫人早早离世、儿女又远走他乡,到头来,他孑然一身。所以无人为他跪碑至天明。

临近傍晚,浮光将尽,衙役们终于陆续出来,千尘立刻闪身进了殡房。

一股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房内空间不大,满挂的飘荡素绸如同几十双索命的手。蒲垫规规矩矩的在棺旁排成两列,烛焰似鬼火,照着正立于视野中心的、刻着李宴二字的祠碑。那些啜泣声似仍在耳畔。

“嘀嗒,嘀嗒。”什么东西在滴,又像夹杂了细碎的脚步,可当千尘猛地回首,却是一片空无。

是会闹鬼的气氛。

千尘蹙眉,避开那些垂吊的素绸,一手便将棺盖推开——

他这半生作为训练有素的贴身侍卫,杀过无数人、见过无数尸体,更知道那些尸体的脸色是什么样的:大部分是暗紫。舌头吐出来、颈上有勒痕或死不瞑目、七窍淌血。

那么李宴的呢?

千尘借烛盏向黑漆棺内探去——

空的。

“啊——!!!”

凄厉尖叫划破耳膜,千尘猛然回首:一名婢女打扮的女子扶着门框瘫坐在地,指着千尘颤巍巍地说:“你敢偷走大人的遗体……”

千尘来不及解释,更来不及逃走,门外涌进一大批衙役将他团团围住。双拳毕竟难敌四手,他只能自叹不慎,乖乖被钳制住。

千尘被押街示众时,那些本事不关己的百姓立刻入听得水响的蚂蝗——一拥而上,合伙将千尘压制得更紧、更严,口诛笔伐,扬言将其呈给县令,随后便是如此。

千尘简单阐述了过程,低声说:“太巧了,是他们贼喊捉贼。”而他细细扫视而过,却没有看见那名在李府诬蔑他的女子。

景似年听进去了,不禁怀疑:那名女子实在出现的巧,千尘办事是极细致的,见所有人都离开后又等了半刻才入殡房,而那女子却如守株待兔一般。且早不来晚不来,偏在他开棺的时候来。

大是沈菀的瓮中捉鳖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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