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惊春(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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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在沐春楼逗留许久,直至夕阳西斜,才又乘了马车回府。如此又过了几日平静安宁的日子,她每日看些账本,食些进补汤药,转眼便年关将至。
临近年底,处处结彩悬灯,府内仆役们皆忙着除旧迎新,热闹纷呈。
然而一片祥和喧闹间,却忽然有惊澜乍起,呼啸着卷着骇浪,一层又一层汹涌而来。
率先打破宁静的,则是全然出乎林栩意料的一件小事。
这日难得窦言舟赋闲在家,便约了几位沐京城显贵的世家公子前来喝茶,又叫了窦言洵一同作陪,在后花园的凉亭处闲谈。
几人抵掌而谈,言笑风生间,时任沐京府尹副通判的赵宏几杯酒下肚,愈发惬意自在。他把玩着手中红玛瑙珠串,抚膝笑道:
“得亏今日两位兄台得闲,能搭个伴说会话,往常年关近了,各处衙门都忙得分身乏术,沐京更是内城连着宵禁,哪也去不得,煞是无趣。”
卫尉寺的郑丞则随手将掌中的茶盏放下,斜倚在躺椅之上,笑道:
“赵兄孤家寡人,寻常除了政事便乐得清闲,我等羡慕还来不及,你倒在这无趣上了。”
郑豪家中日前才添了大胖小子,几人还聚在一处喝了满月酒,如今每日忙完琐事便急着归家,片刻不得闲,对至今未婚的赵宏很是艳羡。
赵宏摇了摇头,叹道:
“郑兄这便是身在福中而不自知了,从前咱哥几个儿一同快活,如今你们却接二连三成家立业,活脱脱像串通好了似的,独留我一个,我现今便是去逛个碧华楼,也无人作陪,实在凄惨无依。”
郑豪捡了几粒炸的金黄的花生米丢向赵宏,笑骂道:
“赵兄是快活的糊涂了,前日在碧华楼流连快活的不是你么?再者,你当我等不知,亏得窦兄婚后依然给你作陪,单日必去找那瑶娘听曲,双日又点了新来的几个姑娘,我看沐京城可没人不羡慕赵兄的逍遥日子!”
几人关系亲近,赵宏只笑而不语,笑闹间,凉亭后一阵细碎脚步传来,却是冯黛珠扶着侍女的手臂缓步走来。
原本捧着茶盏消遣时光的窦言舟坐直了身子,郑豪等人交换了下颜色,轻咳一声,只低下头喝着茶。
冯黛珠走至跟前,笑脸盈盈地向赵宏等人点头示意,随意在窦言舟身旁坐下。
“待会儿可要再架个炉子?到底冬日寒凉,火星子这般微弱,各位大人小心别受了风寒。”
窦言舟伸手搂过冯黛珠,笑道:
“无事,他们几人个顶个的身子骨硬朗,若连这点小风都经受不住,那才成笑话了。”
冯黛珠整了整身上的披风,笑眼温存:
“夫君说笑了,几位大人风流洒脱,怎会成为笑话?妾身听说碧华楼有几位乐倌儿琴技精湛,常在露天雪景里设几间坐席,喝酒赏月,心情愉悦的同时亦可身强体健,当真是巧思。只是妾身孤陋寡闻,不知如今碧华楼当属哪几位乐倌儿琴技高超,赵大哥品味高雅,不知您平日里都去给哪几位乐倌儿们捧场?”
郑豪本就自知失言,方才自冯黛珠走近后便一直低头喝茶,如今见到底还是入了她的耳,忙向赵宏使眼色。
赵宏轻咳数声,忙道:
“嫂子这话倒让赵某惶恐了。只是赵某平日里孤家寡人一个,难免落寞,便随意找几个清倌儿奏乐消遣一番,仅此而已,也绝谈不上有什么相熟的。如今碧华楼好些清倌儿,都是家境贫寒出来卖艺的清白人家,也就图听几首小曲儿乐呵乐呵。”
冯黛珠笑道:
“妾身不过随便一问,赵大哥怎么好端端地倒自谦起来了。听闻赵大哥尚未成家,自然平日里要更为孤单些,寻些消遣也是应当的。不像我夫君和二弟,如今接连成了家,倒应该多像郑大哥学学,更为体贴看顾些。”
窦言舟坐直身子,笑道:
“赵兄、郑兄与我素日里都亲昵惯了,成日里开玩笑不着调,怕是方才几杯酒下肚,说些酒醉的胡话罢了。谁人不知赵兄外糙内柔,平日不过爱听些小曲儿作几首词,仅此而已罢了。说来二弟最近表现却是可圈可点,自打入了衙门,无一日懈怠,应付完便直接回府了,又怎会去碧华楼给赵兄作陪?”
郑豪等人自知方才失言,此刻也不再多言,只连连点头,举起酒杯赔罪。
冯黛珠轻笑一声,眉眼逐渐舒展开来,“夫君这便是玩笑话了,几位大人皆是满腹经纶的名人志士,记性一向超群,怎会好端端弄错?”她一壁笑着,一壁起身端了杯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旁侧。
窦言洵坐在众人不远处,方才便未发一言,只懒懒躺在软榻上,背倚靠枕,手中捧着一杯茶盏,却只是漫不经心地转着茶盖,仿佛眼下周遭皆与他无关。
郑豪面色尴尬,仓促拱手道:
“嫂子,在下......在下方才果真几杯酒下肚分不清南北,随便讲了几句胡言乱语,想来也是不可信之事,是今日在下唐突了,还望嫂子莫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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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苍茫间,白氏端坐于正堂之上,正转着手中佛珠喃喃念着佛经,原本对前来惊扰的婆子十分不悦,然而听完事情原委后,却当即便震怒不已,连晚膳都毫无心情,匆匆便召来府内几名管事细问详情。
福琏立在旁侧,忍不住温言相劝道:
“老夫人,您可千万别动气,二爷又不是不懂这点分寸之人,这些日子府内人人都瞧着他天没亮便出门了,怎会有空和那赵通判一同流连烟花之地呢?该是几位爷喝多了,顺嘴开些玩笑罢了。”
白氏手掌拍在桌子上,冷笑道:
“我瞧着当真是顺嘴,不过是顺嘴说了实情罢了!那个赵宏是什么人物?年纪轻轻却如此不成器,连年政绩垫底,迟早要被弹劾!整日与这样的人厮混在一处,怎么不会自甘堕落?烟花之地,他如今已是成家立业了的人,怎么就是管不住自己!”
她一想到窦言洵白日不去衙门,反而假借政务繁忙为由,与赵宏连日流连秦楼楚馆之地,胸中怒火愈发汹涌,连带着头都开始痛了起来。
如今窦怀生即将高升调任去吏部,正是紧要风头,在此关键时刻,若这等丑闻流传出去,难免会被人抓住把柄,轻则毁了窦家管教子女的名声,重则阻碍全家仕途。
想到此,白氏当即便怒容满面,几乎要气急将手中的茶盏掷于地上:
“此等不知轻重的混账!若是再这般胡闹,休怪我便依着家规处置了他!”
言罢,她便吩咐道:
“福琏,你去将那个毫无长进的逆子给我叫来,命他即刻便去祠堂跪着,给我好好反省反省,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
福琏不敢再多言,只得低头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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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祠堂内烛火微微跳动,映得供台上的先人牌位若隐若现,肃穆之中带着几分寒意。
窦言洵静静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身影在烛光下拉得修长,背脊依旧挺直。跪的时间长了,他的膝盖早已麻木,冷硬的石砖透着冬夜的寒凉,缓缓渗入骨髓,痛楚亦从膝盖逐渐蔓延到全身。 .
他抬眼望向供奉的列祖列宗神位,深邃的眉宇在摇曳的火苗映衬下,愈发凉薄冷峻。
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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