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没几步路，柏油路到了尽头，石板路承接的地方，又站着一个阿姨，比刚才那个看上去稍年轻一些，齐肩的黄色卷发随着一缕一缕的风拂过，不停地拍打着脸颊，她的笑容很浅，懒散地靠着墙垣，看到霍湘时微微点头，轻柔地说：“回来了啊。”

霍湘叫了她一声，转过头去和齐越礼说：“这是我的小姨。”

于是又重复了刚才的场景，回答与之相似的大同小异的问题。

石板路窄了很多，他和霍湘并肩走着几乎就把小路占满了，不长的小径又停下了几次脚步，就这样，还没有进霍湘的家，就已经把她家里的亲戚认了一便。偏偏又都是正儿八经的直系亲属，霍湘就是想逃也逃不了。

终于走到霍湘家门口时，齐越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算是了解你刚才如此义愤填膺的缘由了，这要是年年换着花样来一遍，谁也抵不住啊！”

霍湘起初还抱着看戏的心情，笑着看齐越礼应对那些盘问，可后来一遍又一遍，难免会有人问到“生娃造人”的事情，听到后来她也有些不耐烦，赶紧应付过去，带着人回家了。

“往好处想，一年就这一次，”霍湘扯起嘴角，“往坏处想，一次抵一年。”

“让我们感谢发明新型过年的人。”

“感谢！”

霍湘的老家在村子最深处，石板路的尽头就是他们院子的大门，走过大门，刚才还显得逼仄的空间豁然开朗，院子中间偏里一些是一处很大的水潭，上面漂浮着浮游植物，假山在里面的边缘，像是人为的把院子分割成两块，他看不见假山后面的景象。

眼前是刚才在远处看到的朱红色屋顶，另一边是玻璃房，中间那层两边立着两块落地窗，中间是一个大阳台，一楼有一道拱形的墙，门就在这后面，旁边那个房间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齐越礼猜那应该是客厅。

“嘎——嘎——”

突然而至的声音划破天空，很快两只鸭子走假山后走了出来，它们绕着水潭走了一圈，径直走到霍湘两人的身前，在鸭子反应过来前，霍湘牵着齐越礼的手往家里跑去。

“快走，等会儿要被咬了。”

终于到家了。

“终于到家了。”不仅是霍湘和齐越礼在感慨，就连同霍妈妈也跟着说。

她端着两杯茶招呼两人，“快来坐，不容易啊……”

“妈，你和爸逃得也太快了，不帮我们分担分担火力！”霍湘端起茶杯猛地喝了一口，说了一路，嘴巴都快冒烟了。

茶水的温度已经不再滚烫，是刚好入口的温度。

“也没想到会这么久，”霍妈妈尴尬地咧咧嘴，“不过刚好，水温刚好，你妈我算得刚好。”

“爷爷奶奶呢？”

“后头杀鸡杀鸭呢。”

“难怪刚才鸭子想来啄我们，”姜满放下水杯，转身拉着齐越礼向“后头”走去。

后头，其实是厨房。这座看着有些奢华的屋子平日里只有霍爷爷和霍奶奶两个人住，两位老人家习惯了用灶头做饭，所以又在屋后单独开了一个小屋，专门做了一个灶头。

“齐越礼，我和你说，你一定一定要尝尝用土灶做出来的饭菜，超级超级香，”姜满的语气很夸张，闭着眼鼻子耸了耸，加快了脚步，“我感觉已经闻到香味了。”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齐越礼就看见两个白发老人一同钻出了厨房，霍爷爷的手上还拿着一把刀，刀上面还淌着血迹。

霍奶奶穿着红色的袄子，脸颊两团绯红，看上去格外年轻，她笑着迎上前来，“呀，我的宝贝孙女终于回来了。”

看到霍奶奶转过来的视线，齐越礼挺直了身体，很快又微微弯下了腰，“奶奶好。”

“好好好，霍湘的眼光果然继承了我们一家，找的对象也好。”霍奶奶对身后挥了挥手，“老头子，快来，把刀放下。”

“来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大概是已经预先演习了好几遍，齐越礼现在内心早已没有了紧张，正当他稳如泰山、八风不动地等待着新一轮的盘问时，霍爷爷只点了点头，说了两个字——

“不错。”

然后又转身处理鸡鸭去了。

齐越礼不可否认内心有一瞬间的不适应，他看着霍奶奶的目光甚至含着一些期待，可霍奶奶也只和蔼地笑笑，对霍湘摆手说：“带小齐出去玩吧，再等一会就可以吃了，午饭我们随意点，晚上是正餐。”

“好嘞。”

齐越礼愣了愣，像是提线木偶被霍湘牵出门外，感受到一阵冷风袭来才回过神来，“就这样结束了？”

“想什么呢，现在没空理你，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那就好。”齐越礼闻言反而如释重负。

“那就好？你受虐狂啊！”

“没有经历盘问，就好像你没有被接受一样，”齐越礼发现了事情的本质，郑重点头，“只有被询问过了，才真正被你们家接纳了。”

“不愧是你，齐越礼。”霍湘哭笑不得地竖起拇指，摇了摇头。

而齐越礼等待的问候很快就在午餐餐桌上展开了，他听见自己对答如流，没有任何差错，接受到四位长辈满意的神色，终于悬着的心也随即落回了原处。

午餐过后，身为客人的齐越礼和备受宠爱的霍湘被爷爷奶奶赶出了厨房，长辈们断不可能让他们添手干活。

山风伴随着冷气一阵一阵扑来，冷冽又刺骨。看着屋外灰蒙的天气，霍湘刚想叹息，想到今年是除夕，把还没来得及叹出的哀愁收了回去，“太冷了，原本还想带你逛逛我们的镇子，可今天天气实在不好，我不想出去了。”

“听你的。”

可就待在客厅也无聊，霍湘歪了歪头，突然又兴奋起来，她的眼神明亮了一些，嘴角也带着明显的笑容，她牵起齐越礼的手向二楼走去，“走，带你看我以前的照片。”

齐越礼也生出几分兴致，跟着她一起走进了书房。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这里。”霍湘蹲在书架的角落，打开书柜掏出了一个黄色的纸盒。

她拂去上面的灰尘，将纸盒打开，除了成沓的照片，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

粉红色的蝴蝶结，一小盒亮晶晶的折纸星星，糖纸，黑笔，小小的纸盒承载着霍湘整个青春。随着纸盒被打开，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青春飞扬的年纪。

而齐越礼的注意力不在照片，也不在那些小玩意上，他看见那堆小玩意底下压着一个粉色的信封，上面黑色的字迹并不是他熟悉的属于霍湘的字迹，有些稚嫩，却很工整。

“这个，”齐越礼指着那个信封，“我可以看吗？”

霍湘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有些眼熟，却又觉得陌生，她疑惑地自言自语：“咦，这是什么？”

说罢她抽出信封，压在上面的那些她收集的小玩意发出“铛铛”的声音，在纸盒底端滚了一圈，又停下不动了。

抽出信封，里面是一张被撕了一半的纸，看上去是随意从那张英语试卷上撕下来的，背后还印着英语阅读理解的题目，撕痕也不平整，扭来扭去的，霍湘只看了一眼，便没有继续看下去，但脑海深处的那些青葱岁月却纷至沓来，她望着齐越礼的眼神有一点点尴尬，“这个，要不不看了吧。”

齐越礼反倒更好奇了，“是情书？”

“是，也不是。”霍湘点头，又摇头，紧紧攥着那张纸，最后放弃抵抗，递过去给他。

【致我未来的男朋友：

我是17岁的霍湘，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长大的霍湘会不会粗心地把它给弄丢了，但愿你能收到这封信。

我自认为我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虽然在家长和老师的眼中我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乖乖女，但我知道，那都是表象。我不知道长大后的我会不会依旧这样，还是变得肆意张扬了一些。按我对自己的了解，可能大概率应该还是这样吧（笑）

我是一个很讲究眼缘的人，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一定是因为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觉得你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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