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不想从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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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36
亦无殊怔住了,翎卿蜷缩在他怀里,就像一只猫,在暴风雨里流浪了很久的猫,浑身皮毛被淋的湿透,穿行在世界上,看着周围面目模糊的人,人来人往却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极度缺乏安全感,好不容易找到安全的地方,一团废弃的衣物,或者能挡住风雨的角落,于是迫不及待停下来休息。
但翎卿分明不是。
这个人一点都舍不得委屈自己,出门要坐最好的马车,就连地上都铺上厚厚的垫子,别说风雨,一点冷风也别想吹进来,累了饿了宁可在这渺无人烟的地方硬造出一家客栈,也绝不让自己有一点不顺心的地方。
他出来这一趟,让他看不顺眼的人连半天都没活过去,全死在了半路了,沐青长老更别想在他面前摆一点师长的架子。
在这间客栈里,他是绝对的主人,想让谁去睡狗窝,谁就得去睡狗窝,所有人都得跟着他的意志行动。
偏偏现在看起来又这么可怜。
你不是讨厌我吗?
子时未至,这是他今天之内第三次想这个问题。
翎卿明明很讨厌他。
不喜欢他。
想杀他。
亦无殊曾为这一点而高兴。
我想杀你,如果你也想杀我,那就太好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全看个人本事。
他喜欢这样痛快的。
别跟他装可怜,也别和他诉说自己有多不得已,想活还是想被爱,他都不在乎。
他曾经见过上百个这样的存在,和这些人接触过,也从这些人嘴里听过很多有趣的东西。
有趣的词汇,新奇的想法和观念,他们原本所在的、和修仙界截然不同,但是非常有意思的世界。
其中有个人给他讲过一个故事。
据说是他们那边的孩子上小学时会学到的。
叫少年闰土。
里面有这样一段描写——
走路的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的。要管的是獾猪,刺猬,猹。月亮地下,你听,啦啦的响了,猹在咬瓜了。你便捏了胡叉,轻轻地走去……
亦无殊头一次听的时候就觉得非常有意思。
走路的
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是不算偷的,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是人。
但要是别的东西,獾猪,刺猬,猹,得到的就只有钢叉。
因为他们不是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古有之。
闰土会在乎闯进他瓜田的那只猹,是不是快要饿死了,逼不得已才会来偷他的瓜吗?
不会。
他只会举起他的钢叉,把那只该死的猹钉死在瓜田里。
就像这些由系统带着进入他的世界的所谓穿书者。
对于这个世界。
众生纷扰,生离死别,乃至王朝更替,这些亦无殊都不大去管。
他为世界制定了规则,从此众生被锁入囚笼,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规则代表着有序,世界有着它自己运行的轨迹,万物自由荣枯兴盛,也无需他去干涉。
但这些人不同,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用他们的话来说,他们只是外来入侵物种。
且不提这一出,那个所谓的系统挑选了送过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呢?
他曾经审问过一个人,那人说他是在牢狱里被选中的,他为了多玩一会儿游戏,毒死了自己的奶奶,原本他要面临数十年牢狱之灾,但是系统选中了他,把他送到这个世界,承诺会帮助他站在世界之巅,成为众生敬仰的对象。
所以他答应了。
其他人也大差不差。
系统简直是把这里当成了一处垃圾场,所有脏的乱的不要的,全部扔了过来。
给他讲那个故事的人临死前对着他满眼恐惧地嘶吼:
“不关我的事,都是系统逼我做的!
“系统说它能让我活下去,不做任务就会死,我只能听它的!
“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亦无殊十分耐心的把这个故事又给他讲了一遍,那人没听懂他的意思,亦无殊只答了一句话:
“我的意思是,谁允许你闯进我的位面?
“向你们的错误选择忏悔吧。
但现在事情出了差错。
至今为止他都想不通,翎卿对他来说特殊在哪里?
知道他身份之后,毫不畏惧,反而向他发起挑战,扬言要先杀了
他?
不。
翎卿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
英雄主义在哪里都存在,喊过人定胜天这句话的人多如牛毛,以凡人之躯挑战神明,更是经久不衰的话题。
但大多数人都没有这样的能力。
说直白点,只是单纯的愚蠢,对自己的实力毫无认知,不自量力之下生出的妄想。
有反抗精神是好事,喊口号就没意思了。
为了哗众取宠而喊口号更没意思。
翎卿和他们不同就不同在于,他很强。
他有说到做到的实力。
从两人刚认识的那天起,翎卿的实力就不容小觑,不属于可以随意摆布的存在。
更为恐怖的是,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以来,翎卿的实力几乎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提升,快速地提升,快到让他都产生了惊讶。
翎卿的天赋毋庸置疑。他能十八岁就名震整个修仙界,已经说明他进步神速。在他过去成长的这些年,每一天他都在不断的超越别人。就像两台马车,一台一天只能跑一百里,而另一台却能跑一百万里,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第二台发车更迟,也能轻而易举追上,甚至超越第一台。
这就是天才。
但是再天才也不至于如此。
想要在短时间内拉平两个人之间的实力差距,甚至反超他,翎卿一天别说跑一百万,跑千万里都不止。
短短几个月下来,翎卿现在的实力几乎和他比肩。
比肩神明。
多不可置信的事情。
这里缺失了第一块拼图——
翎卿的实力。
他对翎卿的喜爱是第二块。
而翎卿本人的态度则是第三块。
他自己反复思索,向翎卿求证,询问他本人,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翎卿不喜欢他。
讨厌他。
想杀他。
但事实却又和这截然相反。
一个人在想什么,不是看他说了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什么。
亦无殊找了个参照物。
翎卿讨不讨厌他不好说,但肯定讨厌一个人。
百里璟。
那好,翎卿会去亲百里璟吗?
哪怕是脸?
不可能,不用想亦无殊就知道答案。
翎卿也不可能让百里璟起来做饭给他吃,不可能睡在百里璟身上,更别提这样抱着百里璟的脖子蜷缩在百里璟怀里。
但是为什么呢?
他和百里璟有什么不同?
亦无殊决定从关键点开始推。
翎卿是从什么时候转变的态度?
拜师之后,或者说……
万宗大比之后。
那天发生了什么?
翎卿带着人嚣张大闹了大比现场,给了正派之中顶尖的几家宗门掌门好大一顿难堪,让人混入大比取了方博轩师兄弟狗头,然后亲自上场……
打败了百里璟。
是这个吗?
不是,亦无殊很快推翻,这件事早在翎卿的安排之中,不是意外,也不存在任何变数,只是预料之中的结果。
百里璟不可能放弃上台,但他只要上台,就一定会败在翎卿手里。
等等。
亦无殊忽然想到什么。
翎卿那天……是用规则来打败百里璟,他招来了天雷,动用了只有神能动用的刑具,想要击杀百里璟。
他那时候才接触规则几天?
绝对不到一个月。
两人认识的时候,翎卿实力还无法动用规则,他的实力是在那三个月之间提升起来的,也就是说,对于他而言,规则还是一件刚到手、他还不熟悉的工具。
百里璟对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哪怕打败百里璟再轻松,他也不会等闲视之。
人会在重要场合用自己不熟悉的东西吗?
不会。
就像一个剑修,在和人决斗之前,临时更换了配剑,抛弃自己磨合多年、如臂使指的本命剑,选了另一把看起来更华丽、威力更强的灵剑。
尤其是,他原本是必胜的。
他根本不需要冒险。
亦无殊一手拢着怀中人的侧脸,垂下的目光复杂。
在那场大比之中,台上台下加起来几千人,只有一个人熟悉规则。
那就是他。
翎卿用规则,针对的人不是百里璟,是他。
他以为翎卿不知道规则的重要性,不知道神骨是半神,贸然用规则杀人会受到处罚,
于是他阻止了翎卿。
然后收翎卿为徒。
亦无殊忽然明白了,他那天面临的是两个选择。
一个,要不要阻止翎卿。
另一个,收谁做徒弟。
换而言之,他站在谁那一边。
如果只有第一个选择,在翎卿眼中,他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救百里璟,也可能是为了阻止他动用规则杀人,进而被规则反噬。
但收徒就不一样了。
这件事里没有第二个解释。
百里璟提出的那个假设,估计他自己听了都不信,世界上哪来那么多伤害你是为了保护你的狗血虐心戏码?伤害就是伤害
不爱就是不爱。
而这里面还有另一个不符合逻辑的事情。
他选择收谁为徒,是他在选择,而翎卿和百里璟是被选择的存在。
翎卿会让自己沦落到这种境地中吗?
不会。
从他选择那些下属的方法就能看出来。好用的、忠心耿耿的,他就留下来,一旦产生背叛的心思,他会毫不犹豫地除去。
翎卿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不仅是背叛,还有侮辱。
——你温孤宴舟有什么资格在他和百里璟之间做选择?
没有。
任何人都没有。
温孤宴舟可以不喜欢他,可以喜欢别人,这样翎卿反而会高兴,但他偏偏选了百里璟,翎卿的仇人,把翎卿放在一个可以随便选择的位置。
这是翎卿所不能容忍的。
他无法忍受自己被挑选,也不觉得任何人有那个资格。
按理来说,他亦无殊也不该有。
这是特权,是殊荣,是翎卿从不曾给予别人的赏赐。
他允许亦无殊选择一次。
或者说,他早已经做好了决定,然后来拷问亦无殊的立场。
如果亦无殊选择了百里璟,那没什么好说的,双方就是敌人,在翎卿眼里,他就是百里璟的附属品,一个分支,甚至刽子手帮凶,翎卿会不择手段杀了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不死不休。
如果亦无殊……
从一开始选择的就不是百里璟。
那他就还是亦无殊。
再极端一点,翎卿本来就知道神骨不能用
规则杀人这件事,他动用规则,就是在逼自己出手。
——这也是这个猜测能成立的前提。
翎卿好像知道某种未来,知道在那个点上会发生什么事,但事情存在脱轨的可能,他——亦无殊,和他认知之中的某个人不一样了,可能导致事情走向不同,所以他要用这种办法把事情拉回到正轨上。
他用自己当赌注,赌亦无殊会出手。
会按着他的计划,做出他想要的选择,走向他想要的结果。
翎卿没跟他说谎。
他确实不是因为亦无殊想杀他这件事情厌恶亦无殊。
他厌恶亦无殊,只是曾经以为亦无殊站在了百里璟那边。
所以他要杀掉亦无殊。
非常简单而纯粹的逻辑。
和他要杀温孤宴舟的原因没什么两样。
亦无殊心中一动,在翎卿即将睡过去的时候,轻轻晃了晃他,低声问:“翎卿,杀了我之后你要做什么呢?
翎卿第二次被他吵醒,不耐烦地给了他一巴掌,没用什么力气,拍蚊子一样。
亦无殊又问了一遍。
翎卿勉强撑住睡意,暴躁地说:“你不是还能转世吗?
也对。
又不是灰飞烟灭再无往生了。
虽然他神格消散,清理掉这些入侵者之后无法再回神座,也无法再保有作为神的意识和记忆,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去转世。
但他还是亦无殊。
他依然保有他的灵魂。
“你的意思是,亦无殊下颌抵在翎卿鬓角,亲密无间的距离,他能清楚地看到翎卿脸上细小的绒毛,还有他紧闭的眼,微微抿起的唇,大概还从未有人能从这么近的距离去看翎卿,因为他不允许,“就算我失去所有记忆,性格和容貌全部改变,转世成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翎卿已经睡熟了,脸埋在他脖颈中,无意识追逐着热源,呼吸间都是亦无殊身上的味道。
有千山雪在,他需要的哪里是热?
他压根就是在吸亦无殊的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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