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淤泥而全抹匀》
用早膳时,桑灵并未瞧见宋言亦的人影,不仅是他,裴逸与戚冬均未前来。她匆匆应付了几口粥,便赶至宋大善人的居所。
海妖诅咒杀人之说已有眉目,但宋夫人失踪之谜,桑灵仍有许多参不透的地方。若卖馄饨李二所言为真,宋夫人的表哥徐公子则与此事有极大关联。
宋大善人应知晓徐公子所居何处。
桑灵敲门许久并无响应,她昨日夜里明明瞧见宋大善人歇于屋中,怎会一大早便没了踪影…
“这位姑娘前来拜访宋老爷,可有急事?”
一袭水绿襦裙的娇俏女子映入眼帘,她步伐小巧却走得极快,不一会儿便立于身前。桑灵仔细一瞧,此人应是宋大善人的内侍丫鬟,九儿,那日慌忙之间有过照面。
“也并非急事,宋大善人若无空,我改日再来拜访。”
说罢,桑灵转身离开。却被九儿唤停步伐,
“宋老爷天未亮便去与安普寺烧香,每日如此,应是马上归来。”
“日日烧香?”
“是,”九儿目中有了泪意,嗓音嘶哑发颤,“夫人失踪后,老爷每日皆去寺里烧香,祈求佛祖保佑让夫人早日归家。”
宋大善人,果真重情重义。
桑灵正在喟叹,步履瞒珊的宋乾便自院外步入。他面色疲惫,眼睑一片乌青,应是夜里未歇息好。
“老爷,老爷,您慢点儿。”
九儿连忙上前,将颤颤巍巍的人搀扶上。
“桑姑娘前来定有要事,不知宋某可否帮得上忙?”
即使身心俱疲,宋乾仍未忘院中多出的雪青身影。
“宋大善人,您先回房歇息。”
瞧见宋乾面色稍霁,安安稳稳坐于厅中太师椅,桑灵才道出前来原由,
“宋大善人,据我所知宋夫人有一青梅竹马的表哥?”
宋乾并未避讳,微微颔首,“是,兰儿的表哥名唤徐容卿,是哭魂岛君主的近臣。”
“我还听闻…”
意识到接下来所言并不妥当,桑灵说了一半便顿住。宋乾却豁达一笑,目中并无顾忌,
“姑娘听闻之事皆是妄言,兰儿的确同徐容卿青梅竹马,二人也曾许诺婚事,但皆为往事。兰儿自嫁与我,恪守本分,温柔贤淑,绝不会同坊间传言那般。”
“咳咳咳…”方说完,宋乾便止不住咳嗽起来。立于一侧的九儿,连忙前去取药。
“宋大善人可否觉得,宋夫人失踪之事与徐公子相关?”
桑灵斟了一杯茶递于宋乾,见他润喉之后咳喘有所好转,才轻言询问,
“徐公子归岛方一年,宋夫人便离奇没了踪影,这一年间夫人与之可有往来?”
“徐容卿那人常年混迹官场,心思深厚口蜜腹剑,的确不好甄别。夫人失踪前与之交往并不深,有要事相求才会见面且皆有我陪同。”
“若说怀疑…”
宋乾眉目微皱,将过往与徐容卿接触的点点滴滴回想了一遍,才沉声道:
“夫人虽对徐容卿无意,但此人对兰儿仍心存爱慕,确有绑走之嫌…”
“我此刻便去找他问个清楚!”
宋乾面色激切,迅速自太师椅中坐起,又因双目发黑轰然倒下。
“宋大善人!”桑灵连忙同门外小厮一起,将宋乾扶至榻上歇息。
“无事,无事,休息几日便好。看来质问徐容卿之事,需耽误几日了。”
宋乾面色发白仍念念不忘宋夫人,桑灵目中不忍,出言保证:
“此事,宋大善人交与我便好,我定竭尽所能找到宋夫人。”
宋乾起身拜谢,桑灵连忙阻止,“宋大善人需好生歇息,养好身子才是。您双目血丝遍布,应许久未曾入眠。”
唉…
浓重的叹息声传来。
“自兰儿离家,这光阴不知为何行得极慢,我度日如年辗转难眠。尤其暮色一至,这无尽长夜着实难熬。”
说罢,宋乾目中泪意盈盈,七尺男儿,竟丝毫不顾忌丫鬟小厮在场,失声痛哭起来。
所思所想之人未在身边,安危与否皆不知晓,这墨黑死寂的长夜,自是无穷无尽。
桑灵眶目微红,轻言告退,她需尽快寻到徐容卿,将宋夫人带回善济院,一解宋大善人相思之苦。
“桑姑娘,桑姑娘!”
桑灵方要踏出大门,身后便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子之音。回首一瞧,竟是负责洒扫院中厢房的小厮。
“桑姑娘,裴公子有急事找您。”
“他在何处,出了何事?”
见小厮满头大汗,目中焦急,桑灵心中亦焦虑不安起来。
“裴公子在厢房歇息,并未告知所为何事,只是让小的快些唤您前去。”
闻言,桑灵未作停留,疾步朝裴逸所在院落赶去。
裴逸所居厢房陈设极为简单,正中是一紫檀案几,其上茶水冒着热气许是才沏好。西侧素色帷帐下,衾褥干净整洁。榻旁的四脚圆木架上,暗绿的墨兰枝叶极为繁密,正值花期却不见花蕊。
踏入厢房,宋言亦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随后进入的裴逸却将厢门紧紧闭合。
光线骤然黯淡,宋言亦目中染上困惑,“裴公子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宋公子瞧见我手肘处的伤,应当十分愧疚才对。”
裴逸眼神颇为淡漠,瞥了眼手肘处,便一瞬不瞬盯着眼前人。
“为何愧疚,我只是乐于助人罢了。”
裴逸言下之意,宋言亦自是十分透彻,不过,他自始至终皆无悔恨。
“若裴公子并无要事,我便告辞了。”
青天白日,闩门闭户定心思不正。眼前人明显以灵儿的名义引他前来,欲行不轨。察觉端倪,宋言亦折身离去,却被裴逸堵在门口。
眼前不再故作客套,露出本来面目,嗓音极为凉寒,
“宋言亦,你我二人果然是同类人。”
同类人?宋言亦眉眼清冷,打量着眼前人。
“从第一眼瞧见,我便知晓你我性情相似。即使做尽卑鄙之事,亦毫无愧疚。甚至…”
裴逸剑眉微挑,目中极尽幽深危险,
“甚至为了所欲所想,不择手段。”
他瞥了眼屋外移动的光影便收回视线,随即转动轮椅一步一步朝宋言亦行来。
木轮在青砖地板上滚动,摩擦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响动一声厢房内的气氛便压抑一分。
瞧见屋外熟悉的身影,宋言亦终于想通裴逸引自己前来意欲为何,栽赃陷害之事看来眼前人同他一般得心应手。
“裴公子说得对,我们的确是同类人。”
说罢,他毫不犹豫抽出云曦剑,剑刃锋利,寒光凛凛,周遭杀意盎然。
裴逸讪笑一声,目中并未畏惧甚至极为得意,
“我自知宋公子对我恨之入骨,将这宝剑刺来即可。”
随即,裴逸转动轮椅,快速朝面前人冲来,宋言亦却在此时将剑尖对准了自己。
“你要做作何?”
裴逸目中一片愕然,宋言亦却勾唇淡漠一笑,语调极为慵懒,
“自然是做裴公子欲做之事。”
他毫不留情用剑割破自己的左臂,鲜血瞬间蔓延。似是感受不到疼痛,墨黑的冰眸中自始至终充斥着不以为意的浅笑。
“我们还是不同。”
宋言亦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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